那句“我需要你帮忙,去救你的兄弟”,像一根无形的探针,刺入了万年不变的脓疮。
巫术之星的图书馆没有风,但马格努斯身后那件由符文和锁链编织的猩红斗篷,却猛地扬起。
他缓缓转过身。
那张巨大的、红色皮肤的面孔上,唯一的巨眼,燃起了一团混杂着憎恨、痛苦与讥讽的烈焰。他看清了许欣那淡淡的金色人形,一个陌生的灵魂,却披着他最熟悉、也最痛恨的气息。
“帮忙?救兄弟?”马格努斯的声音不再是低语,而是变成了咆哮,每一个音节都让扭曲的书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你,一个躲在父亲尸骸里的窃贼,一个无名的幽魂,有什么资格,对我提这两个词?”
“你以为模仿他的声音,模仿他的存在,就能欺骗我?奸奇的走狗!你的主人就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吗?滚回去告诉他,他的刑罚对我毫无用处!我早已在地狱里,无处可去了!”
话音未落,一股纯粹由恶意构成的灵能风暴,从马格努斯身上炸开。
整个图书馆都在尖啸。那些用人皮装订的书籍,脸孔扭曲,发出无声的惨嚎。知识的洪流化作了致命的武器,无数尖锐的、结晶化的“概念”和“定律”化作箭矢,朝着许欣的意识体攒射而来。
许欣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足以撕碎一个星际战士战团心智的风暴穿过自己虚幻的身体。他的金色人形,在那狂暴的能量中明明灭灭,却始终没有消散。
“我不是他。”许欣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地穿透了灵能的嘶吼,“我也不是奸奇的仆人。我叫许欣。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马格努斯巨眼中的嘲弄更盛,“就像当年,你‘别无选择’地派出鲁斯的野狗,来焚烧我的家园?就像你‘别无选择’地坐在王座上,看着我们一个个走向毁灭?”
“住口!你这卑劣的模仿者!你不配提他的名字,更不配审判他的罪行!他的罪,只有我能审判!”
马格努斯伸出巨手,朝着许欣猛地一握。
空间本身都在塌陷,图书馆的法则被改写,许欣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一个不断向内挤压的、由悖论构成的牢笼。
“我不是来寻求原谅的,马格努斯。”许欣在那即将闭合的牢笼中,依旧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我知道,他的罪,无可原谅。我派遣太空野狼,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一个……我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
马格努斯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停滞。
“错误?”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他从不犯错。伟大的、全知全能的帝皇,怎么会犯错?他只会牺牲,只会算计。我们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或早或晚,都会被丢弃。”
“他错了。”许欣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他最大的错误,不是不相信你的忠诚,而是不相信……他自己。他害怕你对亚空间的求知欲会失控,因为他自己也对那片领域充满了恐惧。他用禁令来掩盖恐惧,用傲慢来掩盖无知。他想做一个完美的、不会犯错的神,所以他永远失去了做一个父亲的机会。”
“住口!”马格努斯再次咆哮,悖论牢笼轰然合拢。
然而,许欣的意识体已经变得更加虚幻,那致命的攻击再次穿透了他。
“你还记得吗?马格努斯。”许欣的声音,直接在马格努斯的脑海中响起,绕过了所有的灵能风暴,“在网道计划刚刚开始的时候,在泰拉地下的深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带你去看那个巨大的、尚未启动的传送门。”
马格努斯的独眼猛地睁大。
那是被他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是他万年以来,不敢去触碰的一丝温暖。
“你当时问我,当人类不再需要星炬,不再畏惧亚空间,可以自由穿行于银河的每一个角落时,我们要做什么。”许欣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的温和。
“我对你说,当那一天到来,我会把帝国交给基里曼去管理,把军队交给荷鲁斯去统帅,把审判的权柄交给莱恩。而我,会卸下所有的责任,来到普罗斯佩罗。”
马-格努斯的呼吸停住了。
“我会和你一起,重建提斯卡城那座失落的图书馆。不是为了帝国,不是为了战争,只是为了知识本身。我会成为你图书馆里,一个最普通的学者。我们会一起解读那些古老的密码,探寻宇宙的终极真理。一个没有神,只有理性的未来……那才是我的‘大远征’的终点。”
许欣看着他,“这个梦想,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奸奇知道吗?荷鲁斯知道吗?还是说,这也是一个谎言?”
“……”
马格努斯沉默了。那足以扭曲现实的灵能风暴,渐渐平息。
他那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万年的折磨,奸奇的低语,都未曾让他如此动摇。因为仇恨是一面坚固的盾牌,但在那盾牌之后,是他对那个梦想最深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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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马格努斯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既然有过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还要毁了它?”
“因为恐惧。”许欣坦白地回答,“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失控的影子。我害怕你的才华,害怕你的力量,最终,我亲手毁掉了我最珍视的东西。我错了,马格unus。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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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星海,亚空间的混沌浪潮之中。
帝国摄政的旗舰,『马库拉格之耀』号,正以最高速度航行。
舰桥上,罗伯特·基里曼站在战略星图前,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那个代表太阳系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