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被儿子看见了、被理解了、被郑重放在心上的震动。

“……乱花钱。”良久，父亲才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责备，反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将茶壶小心地放回盒中，动作轻柔。

“爸，这没花多少，都是我那奖金剩下的。”林长青解释道，语气坦然，“您眼睛舒服最重要。这壶，您用了那么多年，也该换换了。”

父亲抬起头，目光在林长青脸上停留了许久，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儿子飞速成长的轨迹。最终，他什么也没再多问，只是深深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这一声“嗯”，重于千钧。

母亲在一旁笑着打圆场：“孩子一片心意，你就收着吧！正好，你那破灯早该换了，我看着都嫌暗。”

父亲没再说什么，他站起身，拿着新台灯走到书桌前，动手拆下旧的，换上新的。他插上电源，按下开关。

“啪。”

一声轻响，柔白而明亮的光线瞬间倾泻而下，将整个桌面笼罩其中，光线均匀而舒适，驱散了之前那片昏黄的阴影。

父亲站在灯下，低头看着被照得清晰无比的桌面纹理，背对着林长青和妻子，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些。他静静地站了十几秒，然后伸手，关掉了灯。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回头。

但林长青知道，这份沉默的接纳，已是父亲能给出的、最丰厚的情感回馈。

晚饭时，家里的餐桌前所未有地丰盛。母亲特意多炒了两个父亲爱吃的菜，还炖了一锅汤。暖黄的灯光下，饭菜热气袅袅升起，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父亲的话依然不多，但他主动给林长青夹了一筷子菜，这个细微的动作，打破了以往餐桌上固有的模式。母亲则不停地念叨着，说儿子懂事，说家里日子越来越有盼头，脸上的笑容像绽开的菊花。

林长青吃着碗里父亲夹来的菜，听着母亲满足的唠叨，感受着这平凡却无比珍贵的温馨。前世，这样的场景是他午夜梦回时的奢望；今生，他终于用自己的力量，将它牢牢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