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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役所苦暑显奇效 稚子方名动县尊
烈日如火,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官道修缮工地上,尘土飞扬,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里是离清河县县城约三十里的一处山路拓宽工程。数百名征调来的民夫,如同蚂蚁般散布在蜿蜒的山坡上。他们衣衫褴褛,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汗水如同溪流般不断从额头、脊背淌下,浸湿了单薄的衣衫,又在烈日的暴晒下迅速结成白色的盐渍。
“嘿——哟!嘿——哟!”
沉闷的号子声有气无力地回荡在山谷间,伴随着铁镐刨击硬土的“砰砰”声、碎石滚落的“哗啦”声,以及监工偶尔响起的、夹杂着粗话的呵斥与鞭哨声,构成了一幅沉重而压抑的劳役画卷。
陈延峰和陈延岳兄弟俩,正和同村的几个青壮一起,负责一段路基石方的搬运。巨大的、棱角分明的石块,需要两人或三人合力,用粗麻绳兜住,喊着号子,一步步从采石点抬到路基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脚下的碎石硌得人生疼,肩上的木杠仿佛要嵌进肉里。
陈延峰咬着牙,古铜色的脸庞上青筋微微凸起,汗水顺着脸颊流进眼睛,刺得生疼,他却连抬手擦一下的力气都似乎要节省。他身边的陈延岳,往日里跳脱的性子早已被这沉重的劳役磨平,只是闷着头,凭借着一股子蛮力,死死扛着木杠的另一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被使唤到极限的耕牛。
“哥……歇……歇会儿吧……我……我快喘不上气了……”陈延岳趁着监工转身的间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
陈延峰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提着皮鞭、面色不善的监工,低声道:“再坚持一下,快到晌午歇息的时候了。这时候偷懒,鞭子可不认人。”
正说着,旁边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只见一个正在抡镐刨土的中年汉子,突然身子一晃,手中的铁镐“哐当”落地,人直挺挺地向前扑倒,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不好!又倒下一个!”
“是发痧了!快!快抬到阴凉处!”
“水!快拿水来!”
附近的人七手八脚地将那汉子抬到路边仅有的一小片树荫下,有人往他脸上泼水,有人掐他人中,但那汉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微弱,眼看是不行了。这样的场景,在过去十几天里,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酷暑、劳累、劣质的伙食,不断侵蚀着这些壮劳力的生命。每个倒下的人,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幸存者的心头,让恐惧和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陈延峰和陈延岳看着这一幕,脸色都更加凝重。陈延岳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个小心藏着的、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的小包——那是侄子陈彦给的藿香正气散。
“哥……”陈延岳的声音带着后怕。
“嗯。”陈延峰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更加坚定,“晌午吃饭的时候,记得把药粉兑水喝了。还有,感觉有点头晕发闷就含一点冰屑,别硬撑。”
好不容易熬到了晌午歇息的锣声敲响。民夫们如同得到大赦一般,纷纷扔下工具,瘫倒在最近的可遮蔽处,贪婪地喘息着。伙夫抬来了一桶桶浑浊的、带着馊味的菜汤和硬得能硌掉牙的杂面饼子。
陈家沟的几个人聚在一处背阴的土坡后。陈延峰小心翼翼地取出药粉,按照儿子叮嘱的比例,兑入大家共用的水囊里,摇晃均匀。
“来,每人喝几口。彦儿说了,预防比治病强。”陈延峰将水囊递给身边的人。
起初,同村的人还将信将疑,但看到陈延峰兄弟俩坚持喝了几天确实精神头比旁人好些,再加上不断有人中暑倒下的恐怖现实,也便都跟着喝了。那药水味道古怪,带着浓烈的草药味,但喝下去后,一股清凉之意从喉头直达腹中,确实让人烦闷燥热的感觉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