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手指从容器表面滑落时,指尖还残留着那股温热的搏动。机甲头部的裂缝里,营养液正缓缓渗出,顺着金属残骸滴入深海。他的手臂已经无法维持光化状态,表层皮肤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肌肉组织,微微抽搐着。左眼的红光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警报灯。
他没往后退,也没低头看自己的伤势。只是抬起还能动的右手,用指甲在太阳穴附近划开一道口子。血流出来,混着一点透明的脑脊液,沿着颧骨往下淌。这不是自残,是接口——他需要一个能让记忆直接注入的通道。
头顶上方,海水突然变得粘稠。
一道虚影从裂开的机甲残骸中浮起,站在断裂的数据缆之间。白允儿的身影不完整,胸口的机械结构正在逆向旋转,齿轮一块块崩解,化作细碎的光点,像被风吹散的灰烬。她的脸还算清晰,但眼神空了,只剩下程序设定的最后一段指令在运行。
“我推演过七次。”她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广播,“每一次你走到这里,都会停三秒,然后问‘为什么’。”
楚河没问。
他知道答案没意义了。
白允儿的嘴角动了一下,或许想笑,但她已经没有足够的数据支撑表情模块。“所以这次我不等你开口。”她抬起手,掌心朝下,齿轮旋转速度骤增。随着一声轻响,整片胸腔炸成无数光粒,如暴雨般坠向楚河的眉心。
第一滴打在伤口上时,疼得他膝盖一软。
不是痛觉,是记忆的冲击。那些画面不再是片段,而是直接嵌进神经回路,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一根根插进大脑。他看见自己站在月面基地中央,手里握着一把金色的钥匙;看见阿伊莎跪在血藤覆盖的大地上,把心脏挖出来交给某个黑影;看见林玲在服务器阵列中睁开眼,说出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这些都不是他的经历。
但它们确实发生过。
他的鼻腔开始流血,耳朵也破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耳廓滑进衣领。身体本能地想排斥这股外来信息流,可他已经切断了大部分痛觉反馈,硬撑着没倒。右手指抠进地板缝隙,指甲翻起,血肉模糊,只为保持一个姿势——让更多的光点能准确落入伤口。
白允儿的影像只剩个头和肩膀了,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卡顿:“……钥匙……不是造出来的……是……烧出来的……”
楚河咬破舌头,一口血喷在手腕的血藤印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