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扰敌疲敌

夜色如墨,卢植中军大帐内的喧嚣渐渐散去,酒肉的余温与将领们的豪言壮语却似乎仍凝结在潮湿的空气里。刘备远眺着广宗城方向那片沉郁得令人窒息的黑暗。城池的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不祥的死气。

卢植的款待不可谓不厚,言语间的勉励与期许也足够真诚。然而,刘备敏锐地捕捉到了老将军眉宇间那抹难以化开的凝重,以及席间几位幕僚谈及战局时,那下意识压低嗓音后流露出的无力感。

坚城、人众、妖道煽惑下的狂热。

硬碰硬的攻城战,变成了吞噬汉军鲜血和士气的无底洞。每一寸城墙的争夺,都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卢植是正人君子,是沙场老将,精通正合之道的兵家法则,却也正被这“正”字所困,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泥潭。

这不行,绝对不行。刘备的血液里,流淌的是现代特种作战的效率与冷酷。他的战争哲学,是在敌人最脆弱的地方施以最精准、最致命的打击,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是破坏对方的战争体系,从内部使其崩溃。

“大哥,夜深露重,还不歇息?”一个沉稳厚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关羽轻步走近,丹凤眼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光,同样望向广宗城,“卢中郎将虽盛情,然观其营垒士气,攻坚日久,疲态已显。广宗城高池深,张角妖众负隅顽抗,恐非旦夕可下。”

紧接着,张飞那瓮声瓮气的嗓门也响了起来,带着几分酒后的不耐和焦躁:“是啊大哥!整日看他们填沟壑、撞城门,憋屈死俺了!不如明日俺们就请命为先锋,撞破那鸟城,揪出张角那妖道,也好过在此空耗!”

刘备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两位义弟。关羽抚髯而立,即便关心战局,依旧保持着雍容气度;张飞则摩拳擦掌,如同一头被囚笼困住的猛虎,渴望着搏杀。这是万人敌的猛将,是未来蜀汉的基石,但现在,他们的力量还被传统的战争思维所束缚。

刘备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却与往日温和有所不同的笑意,那笑意里掺杂着洞察与决断。“攻城?填进去多少性命方够?卢公仁厚,不愿行险,亦不忍士卒伤亡过甚。然则,战争之道,并非只有正面强攻一途。”

他招了招手,引着关张二人走向旁边一处僻静的土坡,那里摊放着一幅简陋的羊皮地图,是方才他从卢植幕僚处借来观摩的。

“二位贤弟请看,”刘备蹲下身,手指点向广宗城,然后向外划出数条曲折的线路,“广宗非孤城。张角张梁十数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粮草何其浩大?其粮秣辎重,必从北方其控制郡县转运而来,途经滹沱河、清河水道,或走馆陶、曲周等陆路。”

他的手指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在地图上划过那些关键节点。“卢公大军围城,正面对峙,吸引了张角全部注意力。其粮道漫长,守备必然相对空虚。此正是我辈用武之地!”

关羽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精光闪烁,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张飞则挠了挠头,疑惑道:“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去劫他的粮?”

“不止是劫粮。”刘备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关张二人从未感受过的冷冽与缜密,“劫粮只是手段之一。我要的是:疲敌、扰敌、断其羽翼、毁其根基!”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位兄弟:“我军有一千精骑,皆是幽燕健儿,擅长奔袭。我将此军分为五队,每队二百骑。云长、翼德,你二人各领一队,皆为尖刀,专司突击护粮敌军,焚毁粮草车队。另三队,由我亲自择派机敏军侯率领,交替出击,行疑兵、疲敌之策。”

他详细阐述着战术,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现代军事思维的烙印:

“一队明日即出发,广布旗帜,多扬尘土,绕广宗西北而过,佯装大军援兵,吸引守军注意;另一队伏于清河渡口左近,专射杀其信使、斥候,截断其通信;再一队,昼夜不停,分作十数股,轮番逼近广宗四门,擂鼓呐喊,佯作攻城,或夜间发射火箭入城,惊扰其军民,使之不得安寝!”

“而云长、翼德,”刘备的目光转向两位猛将,语气加重,“你二人任务最重。我会通过截获的信使口供和哨探回报,精准判断其粮队路线和时间。你二人率精锐骑兵,如离弦之箭,远程奔袭!一击即走,绝不恋战!焚粮为主,杀敌次之。要让一粒米、一束草都进不了广宗!要让张角的每一次呼吸,都感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