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报社的钟铭心情那叫一个舒畅。他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走在四九城的胡同里,那架势,不像刚谈成了一笔买卖,倒像是刚打完了江山回朝接受万民朝拜。
阎埠贵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只手紧紧捂着装钱的内兜,另一只手时不时扶一下眼镜,眼神发飘,脚步发虚,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三百……三百万啊……铭爷,这……这就到手了?这得买多少斤棒子面啊……”
钟铭回头瞥了他一眼,嫌弃地道:“瞅你那点出息!这才哪儿到哪儿?三百个万就给你吓成这样?等咱们的《射雕大侠传》火遍全国,稿费、出书的版税……那才叫钱!到时候,你小四眼儿说不准也能叫个阎半城呢!”
阎埠贵被这大饼画得晕晕乎乎,脸上傻笑,心里却已经开始飞速计算着是“阎半城”威风,还是那个“娄半城”体面。
两人晃悠着来到了前门附近一家有名的卤煮火烧店。还没到饭点儿,店里人不多,一股浓郁的老汤香味儿混着蒜香和脏器特有的醇厚气味飘出来,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闹腾。
“老板!来两大碗卤煮!火烧要透!肠子肺头多搁!蒜泥辣油管够!”钟铭一进门就吆喝,熟练地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还把一条腿踩在旁边凳子上,活脱脱一副老饕客的派头。
阎埠贵看着那油乎乎的木桌和条凳,有点犹豫。他这文化人,平时可是很讲究的,这种地方……但闻着那香味,再看看铭爷那架势,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很快,两大碗热气腾腾、内容丰富的卤煮端了上来。深褐色的老汤里,沉浮着切成小段的肥肠、嫩滑的肺头、炸豆腐,还有浸饱了汤汁、软中带韧的火烧,上面撒着碧绿的香菜末,旁边一小碟捣得稀烂的蒜泥和一勺红亮的辣椒油。
“嚯!地道!”钟铭眼睛一亮,拿起筷子,先舀了一大勺蒜泥和辣椒油搅进碗里,然后稀里呼噜就开造,吃得那叫一个香。老北京的这些小吃也就卤煮他还吃,其他的如豆汁儿之类的钟铭那是碰都不敢碰的。
阎埠贵先是小口尝了尝,随即也被这浓香热辣的味道征服了,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跟着大口吃起来,鼻尖很快冒了汗。
吃着吃着,钟铭忽然放下筷子,对着忙活的老板喊道:“老板!再加三十碗!每碗都照这个标准,料加倍!”
老板正切着火烧呢,听到这话,手里的刀差点切到手指头,愕然抬头:“多……多少?三十碗?小哥儿,您……您几位吃啊?”他瞅了瞅钟铭和阎埠贵,这俩人也吃不了三十碗啊?
钟铭用大拇指反向一指自己,扬着下巴:“铭爷我请全院儿街坊吃卤煮!赶紧做!做好了找俩伙计,用桶装着,跟铭爷我送回南锣鼓巷95号院!”
老板一听是大主顾,立马眉开眼笑:“得嘞!您瞧好吧!保证料足味正!小三儿!快!再去后厨拿肠子肺头!火烧多炸点!”
阎埠贵正喝汤呢,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汤喷出来,呛得直咳嗽,心疼得脸都扭曲了:“铭……铭爷!三……三十碗?这得……这得多少钱啊?”他下意识地就开始心算,一碗卤煮就算一万,三十碗就是三十万!三十万啊!够买……够买……
钟铭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瞅你那抠搜样儿!刚进账三百万,花三十万请街坊邻居吃碗卤煮怎么了?这叫与民同乐!庆祝咱们‘钟不贵’的大作即将面世!再说了,四眼儿,这有句话说的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你没听说过?”
阎埠贵捂着胸口,感觉心绞痛又要犯了。三十万……就这么吃了?还是请全院那些……那些家伙?他想起贾张氏的布鞋、刘海中的汾酒……觉得这卤煮吃下去,怕是会噎得慌。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老阎那就是个富贵不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