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不同,被赤龙门多数弟子冠名为千里眼、顺风耳,平素里尤以眼光独到、消息灵通自傲。
但此时此刻,饶是他玉冠青袍、短须沉稳,早有职位,面对面前真武殿的三位实际掌权人,尤其是那位执掌真武殿七十余年的宗师兄,他既不敢灵通,也灵通不起来。
宗不二没有功夫理会他们,依旧掐诀传着讯息。
夏灵甲笑着上前招呼几人,这些都是门里的中高层,偶然撞面聚来,到先得自己这一亩三分热闹许多。
包不同恭恭敬敬执礼后,简单道明来意,说特意奉慈宁的令找夏灵甲提供灵资,身后的姜明也尊敬拱手。
但他们都不急入座,赤龙门弟子门人越来越多,规矩也越来越大,此间有一殿之主正在忙碌,贸然入座属于失礼行为。
很快,宗不二做完事,环扫他们,颔首示意都入座,开始问话:
“慑望大阵,近日可有损耗修卒?”
“不曾损耗。”
包不同心头感叹,这就是一殿之主的眼光啊,远在南域,却能知道翠萍道开辟战事今年的重心是什么。
宗不二望向姜明,仔细观察少顷,问道:
“要筑基了?”
姜明单手覆着紫玉竹剑,另一只手抬起来略作挠头,手腕上的琉璃软镯晶莹璀璨,不好意思般笑着:
“是,宗师叔,我有了大把握,秋日选定日子就会去闭关。”
宗不二点了点头,望着这位比自己小二十余岁的同门后辈,颇为唏嘘。
无他,姜明看起来仍旧俊朗,但岁月却不曾绕过他,发色之间已有白丝,眼角笑起来也生了皱纹。
时间不多了,再不筑基就没机会了。
宗不二思忱少顷,对姜明和魏鲁二人道:
“如今门中诸事繁忙,彼此见面的机会不多,你们自小一起长大,趁此时可以好好聊一聊。”
他又对魏鲁二人道:
“一个时辰后,我们离开。”
鲁修崖和魏音点头,带着姜明去后堂相谈,他们这一批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大多数人都已经筑基,天资好些的,比如常自在,早已经在结丹的路上。
唯独姜明,出生极好,但迟迟不能筑基,差距越拉越大。
筑基这事儿,谁也不敢说一定能成,得知姜明秋日就要闭关,鲁修崖和魏音开始跟他仔细交谈,想着尽力给一些指引。
而外间,包不同开始给宗不二详细同步前线战况,小半个时辰把一整年的经过都讲了个遍:
“......总之,咱家在翠萍道的情势一片大好,如今东洲人族各派,哪一家金丹真人见了姜师伯,具皆肃然礼敬,无一托大者。”
宗不二临了最后问道:
“翠萍山修建进程如何?”
包不同回忆少顷,不太确定道:
“去年风风火火,凿山挖壁,立柱起阵,倒是极快,今年三月开始慢了下来,许是跟常自在师兄闭关结丹有干系,我估摸没两年难以利落。”
问罢,宗不二不再开口,自顾自静默思索起来。
包不同小心打量了主位上雄阔伟岸的人影两眼,感觉对方没了交谈的欲望,便也消停了嘴巴。
他知道以自己的出生,这辈子也难以跟赤龙门老一辈人真正亲近,只需恪尽本分便可。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夏灵甲把该准备的东西都交给包不同,姜明也随同鲁魏二人来到前堂,两方就要告别。
鲁修崖望着已经不再年轻的姜明,心头生出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姜明这小子,小时候仗着出生,没少欺负他们这帮西鲁国凡俗拜入门中的师兄弟,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一个个修行有成,各个开始担任门中要务要职,反倒是他落于人后,起先被众位师兄弟暗爽嘲讽,慢慢的却逐渐遭了可怜。
如今年岁渐大,再不筑基,就要天人两隔,想起来真教人难过。
宗不二望了一眼诸人,当先跨出门。
魏音握着纤白之拳,给姜明做了个鼓舞的手势。
鲁修崖冲诸人拱手,眼光看过每个人的面庞,留下一句:
“时局变幻难测,我等各自珍重!”
转而跟着宗不二快步离去。
包不同来时心情畅快,如今听了濮阳河域的局势,陡然生出一股危机感,却听姜明自我打气道:
“宗师叔也快要结丹了,咱门内真是雄杰并起,我此番筑基也必须一举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