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九愧问心第一愧,愧我未尽人子孝
商大灰的幻境,在最极致的拥有与最极致的失去中,崩塌了。
那块巨大的雾气屏幕,像一台被玩到烧了显卡的破电脑,“滋啦”一声,黑了。
礼铁祝站在原地,像个刚跑完马拉松,又被拉去考高数的体育生,大脑和身体双重过载,灵魂已经飘在半空中,冷眼看着自己这副快要报废的皮囊。
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彻底疯魔的商大灰。
看着那个在无尽的孤独黄昏里,永远等待一个不会归来之人的商燕燕。
看着那些或麻木、或呆滞、或眼神空洞的队友们。
他忽然觉得,这悲伤森林,真他妈是个顶级的人才。
它不是要杀你。
它是要把你心里最软的那块肉,血淋淋地挖出来,然后告诉你:“你看,你就是因为这玩意儿,才活得这么累。”
它是在逼你亲手杀死那个还相信童话的自己。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礼铁祝麻木地想着,感觉自己就像是排队等着上断头台的囚犯,眼睁睁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被“咔嚓”,心里盘算的不是怎么逃跑,而是琢磨着自己的脑袋掉下来的时候,姿势会不会不太好看。
队伍里,还剩下两个人没被“公开处刑”。
一个是他自己,礼铁祝。
还有一个……
礼铁祝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抱着一把断弦琴,眼神比这森林还寂静的闻艺身上。
他觉得,大概率是闻艺了。
毕竟自己这点破事,跟前面那些动不动就灭门、死老婆、全世界背叛的剧情比起来,简直就是毛毛雨,顶多算个“人间真实”小短剧,上不了台面。
然而,这地狱的导播,显然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疯批。
就在礼铁祝以为自己能再当一会儿吃瓜群众的时候,那块刚刚才黑下去的屏幕,“滋啦”一声,又他妈亮了!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穿着一身皱巴巴运动服,顶着一头自来卷,眼神里透露着三分疲惫、五分迷茫和两分“我是谁我在哪”的哲学思考的……靓仔。
是我?
我趣!
礼铁祝在心里爆了一句优雅的国粹。
那感觉,就像你在考场上,眼看就要交卷了,监考老师突然走到你面前,微笑着说:“同学,我觉得你这张卷子答得平平无奇,不如我们换张地狱难度的附加题,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直播做一下?”
“大哥,不带这么玩的!”礼铁祝的内心在咆哮,“我就是个小透明,凑数的,气氛组的!前面又是神魔大战,又是豪门恩怨,又是生离死别的,您这拍的是《复仇者联盟》,我这点事顶多算个《乡村爱情故事》的删减片段,放出来干啥?丢人现眼吗?”
他下意识地想捂脸,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像是被灌了铅,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黑历史”,以4K高清蓝光无码的形式,在所有队友面前,开始循环播放。
……
画面亮起。
没有炼狱,没有战场,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
只有一个,充满了上世纪九十年代风格的,有点破旧的儿童公园。
公园里,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男孩,正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扛在肩膀上。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廉价的塑料风车,笑得见牙不见眼。
“爸!爸!再高点!我要飞啦!”
那个男人,穿着一件洗得白色衬衫,脸上带着憨厚的笑,用他那粗糙的大手,稳稳地托着儿子的屁股。
“小兔崽子,再高你就上天了!”
男人嘴上骂着,却还是颠了颠,把儿子举得更高了。
风吹过,塑料风车“呼啦啦”地转着,发出的声音,比世界上任何交响乐都好听。
小男孩的笑声,清脆得像盛夏里第一口冰镇西瓜。
那是礼铁祝。
和他爸。
那年,他六岁,过六一儿童节。
屏幕外的礼铁祝,看着这一幕,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记得。
他全都记得。
他记得那天,他爸单位里发了五十块钱奖金,他爸没舍得买自己惦念了很久的那包“大前门”香烟,而是带他去了城里唯一的儿童公园。
他记得,他爸给他买了一个五块钱的风车,一个两块钱的,还让他坐了一次三块钱的,慢得像老牛拉破车的旋转木马。
那一天,他花了老爸十块钱。
相当于他爸两天的饭钱。
可他爸一点都没心疼,只是看着他笑。
那笑容,比公园里所有的人造灯光,加起来都要亮。
礼铁祝的内心吐槽系统,此刻罕见地卡了壳。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爸,你这审美真不咋地,那风车转天就坏了”,或者“那旋转木马还没你骑自行车快呢”。
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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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在这一刻定格。
然后,像一张被浸了水的旧照片,颜色开始褪去,变得灰白。
……
场景切换。
一间昏暗的小屋,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的霉味。
一个少年,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像一只受伤的刺猬,拒绝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少年不吃,不喝,不说-话。
谁来劝,都没用。
他得了抑郁症,从重点高中退学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