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陈钰成了个名叫渡尽的和尚。
算是有吉吉了,虽然没啥用。
而且这个渡尽不是一般人,他乃禅宗初祖达摩的关门弟子。
慧可、道育、僧副、法林这些名震一时的高僧,都是他的师兄。
身为达摩的亲传弟子,渡尽佛法高深,武功天赋更是亘古罕见。
虽然入门最晚,可却是最早掌握师尊达摩武学真意的弟子。
师兄弟几人常围坐在菩提树下,听达摩讲佛法。
渡尽性格内敛,其他几位师兄辩经时从不言语。
菩提树叶落了又生。
数年时光一闪而过,这日,陈钰来到达摩座下,照常伺候师父起居。
师徒二人盘腿坐于蒲团之上。
禅房内寂静无声,良久,只听师父开口:“渡尽,你的几位师兄下山的下山,开宗的开宗,你为何始终留在此处。”
陈钰双手合十,轻声道:“弟子无能,只愿常伴师父左右。”
达摩眼神慈悲,知道是这个小弟子看出自己时日无多,想尽孝心。
温声道:“当年你为拜我为师,于我面壁之处,顶着满天飞雪,跪坐七日,我问,汝求何法,你答不求法,求路。”
陈钰颔首。
只听达摩询问道:“你随我学习佛法数哉,又掌握了为师所有的武功,绝学,如今为师想要问你,路在何处?”
陈钰不语。
达摩轻轻叹息了一声:“渡尽,你的心太大,便是佛陀也无法渡尽众生,为师命数将尽,只盼你将来少灾少难。”
他又何尝不知,自己这钟爱的小徒弟一直被这度化宏愿所困。
世道艰危,百姓流离,众生因果,又岂是一个僧侣能够改变的。
“我死后,你可下山,一展所学。”
达摩抬起头,这刹那间,仿佛看穿诸世因果,未来景象。
干瘪的脸上颇有动容,似欣慰,更似悲悯。
“既选择了这条最艰难的路,为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希望你将来莫要万念俱灰,凡人皆有命数,莫要强求。”
陈钰双手合十,口念佛号,轻声道:“路在众生脚下,然众生陷于泥潭,弟子愿化身桥梁,受千万人践踏,渡尽一切苦难有情...”
达摩起身,粗糙干瘦的右掌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再未说话。
不久,这位禅宗初祖圆寂。
次日,陈钰拜别师兄慧可,着灰色僧袍下山,不声不响,开始游历。
他身怀易筋经、洗髓经、七十二艺,武功超凡入圣,天下群雄无人能望其项背。
又兼医术、佛法在身。
开始走自己追求的路。
恰逢乱世,天下纷争,诸侯互相杀伐。
陈钰并未掺和其中,而是立足于民间,行善惩恶。
他虽从来不报佛名,却深得百姓爱戴,受其恩惠,称呼他为神僧。
陈钰将化来的粮食悉数赠予百姓,替他们疗伤,同他们讲述佛法。
一日,陈钰来到某处烽火废墟。
见一孩童于遍地尸骸中哭泣,他走上前,结无畏印,轻抚其额头。
这一幕,自他下山后已见过不知多少次。
待其停止哭泣,陈钰将尸体一一掩埋,超度。
最后将地上散落的转轮放在孩童的手心,笑容温和。
“大和尚,你是什么人?”孩童脏兮兮的,眼神却是清亮,哽咽询问。
陈钰朝他点头,温声道:“不过是个扫地僧罢了。”
孩童扁扁嘴,看着爹娘的坟墓,流泪道:“我的亲人都死啦,我也不想活了。”
陈钰蹲下,粗糙的手掌轻抚其面颊,将之眼泪擦拭掉,轻声颂念佛经。
也不知过了多久,孩童的哭声停息,陈钰柔声道:“随我走吧。”
牵着那孩子的手,陈钰将他带到自己曾暂居过的寺庙,这里面还有许多被他救下的善男信女,男女老幼。
见他到来,皆满眼虔诚,双手合十。
“这里是安全的,有官府照料,你便留在这里,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陈钰眉眼低垂,温和说道。
“不要!”
孩童见他又要离去,哭着抱住了他的大腿:“大和尚,我要跟你一起走。”
几日的相处,他对这温和慈祥的无名僧人已经产生了极大的依赖。
见陈钰不语,当即跪地拜师,抬起头,眼神充斥着仇恨:“你本事大,我要跟你学武功,替爹娘报仇!”
陈钰摇头,见那孩子脸上满是失望之色,轻声道:“心似菩提树,身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说罢转身离去。
仇恨,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便要生活在仇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