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扎克喘着粗气,没有回头,他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银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凭什么……凭什么说那种话……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痛苦,只有他一个人背负着罪孽一样。赫利奥波利斯……那也是我们的战斗!”
阿斯兰将赫利奥波利斯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在伊扎克听来,这不仅仅是自我谴责,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指责,指责他们所有人,都是杀害平民的凶手。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我想……他不是那个意思。”迪亚哥走到伊扎克身边,靠着墙,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烦躁地将空烟盒捏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回收口。
“他只是……想得太多了。不,或许应该说,他终于开始去想那些我们一直假装看不见的东西了。”
“看不见的东西?”伊扎克抬起头,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看着迪亚哥。
“是啊。”迪亚哥苦笑了一下,“我们的军服是红色的,很显眼,也很光荣,对吧?评议会告诉我们,我们是ZAFT的利剑,是调整者的骄傲。我们只需要挥剑,斩断敌人就行了。但是,没有人告诉我们,如果剑上沾了不该沾的血,该怎么擦干净。也没有人告诉我们,如果挥剑的手开始犹豫,该怎么办。”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在巴拿马,我看到那些家伙在屠杀降兵的时候,我也很愤怒。我觉得他们玷污了ZAFT的荣誉。但后来我又想,他们的仇恨是从哪里来的?不就是从‘血色情人节’,从一次又一次的战斗里积累起来的吗?我们憎恨着自然人对我们的歧视和屠杀,然后用同样的手段去报复。我们和他们,就像在照镜子一样。阿斯兰……他大概是看到了镜子里那个我们最不想承认的自己。”
伊扎克沉默了。
迪亚哥的话虽然不像阿斯兰那样尖锐,但却像水一样,慢慢地渗透进他用愤怒构筑的壁垒。
“那我们该怎么办?”伊扎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像他一样,说一句‘不再迷惘’,然后把一切都忘掉吗?那算什么?逃避吗?”
“谁知道呢。”迪亚哥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照明灯,“也许他不是想忘掉,而是想记住。用一种……更痛苦的方式。他把所有的罪都扛在自己身上,然后逼着自己往前走。他大概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为那些死在他剑下的人赎罪吧。”
“赎罪……”伊扎克咀嚼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了混杂着不屑和动摇的复杂表情。
对一个战士来说,这是一个多么陌生的词汇。
“走吧。”迪亚哥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声响。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先别想了。反正明天我们都要回国了。接下来,大概会有更多让我们想不明白的事情发生。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睡个好觉,保证明天不会因为睡过头而被丢在地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