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块在路人掌心发烫,他想起昨夜新闻里那栋废弃写字楼——外墙爬满藤蔓,玻璃幕墙映着诡异的天光。姑娘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他虎口:"单号...十三楼..."话音未落,被母亲猛地拉开。妇人从包里掏出褪色的红包,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符纸:"这是道观里求的...可总觉得她被什么缠住了..."
符纸上的朱砂字洇成淡粉云翳,"镇邪"二字的笔画蜷缩如受惊的蛇。路人的指尖摩挲着纸边焦痕,想起古籍里的断句:"邪祟附骨者,目现灰蓝,见阳数则癫。"他摸出磨秃的签字笔,金属笔帽在掌心压出红印,烟盒背面的纸纤维被笔尖戳得透光,"城西老街7号"的笔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细长的墨痕,像道紧急画出的符。
"找李师父。"他将烟盒塞进姑娘掌心,看见她指甲缝里的黑泥正逐渐褪成普通的尘土色,"门前老槐树。"姑娘的睫毛剧烈颤动,灰蓝瞳孔里闪过细碎的光,像积雪融化时露出的春水。她突然攥紧烟盒,指节泛白,烟盒边缘刺破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符纸上,淡粉朱砂竟瞬间转红,"镇邪"二字笔锋陡现,如同刚用鲜血写成。
妇人接过烟盒时,手指碰到他腕间的红绳——那是当兵时在边疆寺庙求的平安结。"您别怕,"路人后退半步,警服在风中轻晃,"我不是坏人。"姑娘忽然盯着他的红绳笑了,这次的笑容里竟有了丝暖意,像冰雪初融时的溪流。
上车前,路人回头望去,见妇人正对着烟盒上的地址默念,姑娘则安静地坐在花坛边,砖头被摆成小塔状,在夕阳里投下圆圆的影子。周队发动车子时,他看见后视镜里的姑娘举起手,指尖对着警车轻轻摇晃,像在挥别某个短暂的、温热的梦。
"又揽闲事?"周队屈指弹了弹矿泉水瓶,瓶盖"咔嗒"迸出时带起细水珠,在夕阳里划出银线。他拧瓶身的指节泛白,警服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红绳——那是三年前在象背山搜救时,姑娘塞给他的平安结。矿泉水递到半路突然顿住,瓶身凝出的水痕顺着掌纹流进袖口,湿了半截藏蓝布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路人接过水时,指尖触到瓶身的温度——凉得反常,像刚从停尸房的冰柜取出。他望着窗外,姑娘的白裙碎片还在街角飘着,被晚风卷上霓虹招牌,像朵误入尘世的纸花。"您说..."他拧开瓶盖的声音混着引擎轰鸣,"要是每个病人都能遇到愿意听他们说话的人..."
周队的刹车踩得突兀,ABS泵的震动顺着脚底窜上脊椎。远处翔程国际大厦的玻璃幕墙正熔金般燃烧,十三楼的窗口却渗出阴鸷的黑,像只瞳孔在暮色中放大的眼。他的喉结滚动,目光死死钉在那片黑暗上,直到大厦轮廓被夕阳浸成血色,才发现自己掐扁了矿泉水瓶,凉水顺着指缝滴在警号牌上,冲走了"7"这个数字的最后一笔。
这一天的警情本就琐碎:宠物狗扰民、菜贩占道争执、商场退换货纠纷。但当他们处理完最后一起邻里吵架,已是月上柳梢。路人揉着发酸的肩膀,看见办公桌上摆着个塑料袋——里面是块砖头,和半颗水果糖。
手机忽然震动,收到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砖放下了,谢谢。"附带的照片里,姑娘坐在老槐树下,李师父正往她腕间系新的红绳。背景里的夕阳暖得像蜜,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泡得软软的。路人笑了笑,把砖头放进物证柜,糖纸折成小船,放进抽屉最深处。
窗外,夏夜的风卷着槐花香飘进来。他摸出旧怀表,表盘内侧刻着斑驳的字迹:"人心如砖,虽重且冷,却能搭起通向光的路。"远处,翔程国际大厦的LED屏突然熄灭,玻璃幕墙在月光下映出城市的剪影。黑暗中,唯有十三楼的窗口透出点微光,像枚即将坠落的星子,终于在黎明前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