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频监测的炼狱仍在持续。每一秒都像是一年,每一分钟都是对意志力的终极考验。镇静剂的药效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雷恩的意识海岸,试图将那些尖锐的感知、那些危险的发现、那些燃烧的疑问,都卷入麻木与昏沉的深海。
但他不能沉沦,这沉沦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深渊,能吞噬所有。
意识深处的银色锚点,此刻已不再是温暖的避风港,而是化作了一根冰冷的、深深刺入灵魂基座的钢钎,用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刺痛感,强行维系着他最后一丝清醒。
这刺痛是与那外部波动、与K-7印记的贪婪、与体内沸腾的药力相对抗的唯一坐标。它提醒着他自身的处境,也提醒着他刚刚窥见的、那数据深渊裂隙中的微光。
他必须保持这种痛苦的敏锐,时刻隐藏清醒,契机稍纵即逝。
观测者依旧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静滞棺旁。无形的探测波束如同永不停歇的微雨,扫描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记录着每一个最细微的生理参数和能量起伏。
雷恩则继续着他那走在刀尖上的危险舞蹈——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探测波,强化K-7和引擎残印的反应,同时用全部意志力压制着锚点的共鸣,将其波动死死摁在背景噪声的水平。
这是一个极其精密的骗局。他像是在用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丝线,操纵着一具内部即将爆炸的皮囊,在最高明的监视者眼前演绎一场名为“正常”的默剧。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熔炉核心的轰鸣似乎变得更加低沉,仿佛巨兽在深层辗转反侧。舱室内惨白的基础照明光线,在维生液波的折射下,投下晃动不安的阴影。
他在等待。伺机而动,但是现在必须先骗过自己,唯有自己都信以为真,才能骗过这监视者。
等待第四次波动。
他的全部精神都凝聚起来,像一张拉满的弓,瞄准了观测者那面纯黑的、偶尔流淌过数据瀑布的面镜。视觉感知被催谷到极限,药物带来的过度兴奋反而成了一种工具,世界在他眼中变得缓慢而充满细节,他甚至能看清探测波掠过维生液时引发的、几乎不存在的细微折射率变化。
来了!感受不到任何变化,这才是令人恐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