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帕生香
暮春的风带着槐花香掠过青石板路,吹得“陈记绸缎庄”门前的幌子轻轻晃动。十岁的陈念雪蹲在后院的枣树下,指尖捏着枚银针,正对着一方浅碧色的绸缎边角料绣最后几针。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枣树叶,在她素色的布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布料上那只栩栩如生的小蝴蝶——翅膀上用极细的粉线勾出纹路,翅尖还缀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鹅黄。
“念雪,该去前院给你爹送茶了。”柳如氏的声音从月亮门传来,带着几分慈和。
陈念雪应了声,小心翼翼地把绣好的手帕放进竹篮,起身拍了拍裙摆。竹篮里已经整整齐齐叠放着六方手帕,都是她用庄里裁衣剩下的边角料绣的,有藕荷色绣兰草的,月白色绣竹枝的,还有天青色绣小鱼的,每一方都精致得像件小玩意儿。这些边角料本是要给浆洗房当抹布的,她见着可惜,便央着祖母留了下来。
穿过天井时,正撞见陈承业送几位布商出门。商人们对着门首“陈记”的金字牌匾赞不绝口:“陈东家,您这织坊学堂办得真是积德,我家那佃户的小子,如今都能算清账本了。”
陈承业笑着拱手:“都是为了给行当里添些新血,谈不上积德。”
待客人走远,陈念雪捧着茶盏递过去:“爹,喝茶。”
陈承业接过茶,瞥见她竹篮里的手帕,眼底泛起笑意:“又在琢磨这些小玩意儿?你绣的蝴蝶,比前院绣娘绣的还灵动。”
“爷爷说,手上的功夫得练。”陈念雪仰着小脸,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不过爹,我昨天去织坊学堂送点心,见着有个小弟弟连笔墨都买不起,蹲在窗边看别人写字呢。”
陈承业闻言愣了愣,随即轻叹:“学堂刚开,经费确实紧些,等下月南洋的货到了,我再添些银钱进去。”
念雪没再接话,捧着空茶盏转身回了后院。她蹲在枣树下,摸着竹篮里的手帕,忽然想起上个月爷爷陈远给她讲的故事。那天爷爷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说:“当年你爹初掌家业,遇着仿冒的绸缎,没急着告官,反倒教人家辨真假,这就是守住了人心。生意生意,生的是利,守的是心。”
“人心……”她小声嘀咕着,忽然眼睛一亮。
第二天一早,陈承业刚到庄上,就听说后院的小丫头不见了。柳如氏正站在门口张望,见着他便笑道:“别找了,念雪说要去镇上摆摊,天不亮就带着竹篮和小马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