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太仓银库(十五)

"东楼啊。"严嵩突然改了称呼,这是严世蕃的表字,平日里极少使用,"你可知为何猛虎不与群狼缠斗?"

严世蕃一怔,随即会意:"因为每道伤痕都会引来更多觊觎。"他猛地攥紧拳头,"可陈恪是什么东西,他也配当那头狼?"

"他确实不算。"严嵩转身,烛光在他脸上切割出深邃的阴影,"但他背后站着谁?"老首辅的指尖轻轻一点地面,"那位修道之人,可一直在高处看着呢。"

严世蕃突然冷笑,独眼中燃起骇人的火光:"陈子恒入仕不过三年..."

"三年..."老首辅终于抬起眼皮,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如今是靖海伯!兵部右侍郎!裕王景王的讲官!常远山的女婿,英国公的盟友,赵贞吉的门生——这还是三年前那个跪在丹墀下听宣的状元郎么?"

书房内霎时寂静,唯有铜壶滴漏的声响格外清晰。

"为父记得..."严嵩突然轻笑,声音却冷得像冰,"三年前陈恪殿试时,你还在笑话他写的《盐铁论》是书生空谈。"

"儿子看走眼了。"严世蕃突然平静下来,"但如今满朝文武都在看着,若连个范家都保不住..."

严世蕃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风波早已超出太仓银库的范畴,甚至超越了范家的生死——满朝文武都在观望,严党是否已经开始衰落。

"父亲,儿子有个主意。"严世蕃突然前倾身体,独眼中精光暴射,"明日面圣,咱们不争对错,只求办案权!"

严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动。

严世蕃继续道:"只要将范家塑造成被胁迫的良商,案子就还有转圜余地。"他的声音越来越快,"届时咱们亲自查办,总能找到几个替罪羊..."

"糊涂!"严嵩突然厉喝,声音却压得极低,"你当陈恪是傻子?他既敢动范家,手里会没有实证?"

严世蕃被喝得一愣,却见父亲突然踱到窗前,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开窗缝。

秋夜的凉风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