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此节,陈恪浑身冷汗涔涔而下,勒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惊嘶。
他猛地调转马头,目光如炬,扫过脚下那片在夜色中轮廓朦胧的港区。
船厂!那里有刚刚下水、尚未形成完全战力的新舰,有堆积如山的珍贵木料、桐油、铁料,有他网罗的顶尖工匠!那是未来水师的根基!
火药局!那里有正在组装调试的器械,有囤积的硝石硫磺,有未来强军的关键!那是力量的源泉!
还有……乐儿!她还在府中!
与这些相比,炮台即便暂时受挫,只要根基未毁,终可夺回。
但船厂、火药局若被破坏,工匠若遭屠戮,乐儿若有闪失……那将是无法挽回的、足以撼动他所有基业的毁灭性打击!
“敌人绝非大队人马!定是精锐小股,趁夜渗透,行此毒计!”陈恪瞬间做出了判断,声音因后怕与决绝而微微发颤,但指令却清晰无比,斩钉截铁:
“亲卫队听令!分出两骑,速去港口巡检司,传我命令:水师船只暂缓出港增援炮台!立刻收缩防线,重点巡逻港内水道,尤其警惕靠近船厂、火药局及市舶司衙门的可疑船只!”
“其余人,随我来!”陈恪一扯缰绳,白马再次奋蹄,却不是奔向东北方的炮台,而是折向东南方的官营造船厂!
马蹄声再次响起,却已转向。
一名亲兵领命,奋力打马奔向港口方向。
就在此时,阿大已策马狂奔而回,脸上带着执行命令后的急切:“伯爷!警钟已鸣!各方都已惊动!我们是否立刻去炮台?”
“不!”陈恪声音冰冷,不容置疑,“阿大,你立刻回府!带上所有留守家将,紧闭府门,无论如何,护住夫人安全!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乐儿若有半分差池,我唯你是问!”
阿大闻言一愣,但看到陈恪那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极度焦虑与绝对权威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毫不迟疑地拱手:“属下遵命!必以性命护夫人周全!”
说罢,再次调转马头,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知府衙门后的陈府。
安排完最挂念的人,陈恪心中稍定,但目光更加锐利。
他一边催马向船厂疾驰,一边对身旁仅剩的几名亲兵厉声道:
“传令船厂、火药局守备!最高警戒!所有工匠、吏员即刻退入内区坚固工事,非战斗人员不得外出!所有守军依托工事,弓上弦,刀出鞘,火铳备足弹药!但有试图靠近或冲击厂区者,不问来历,格杀勿论!”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敌人数量绝不会多,否则不可能瞒过沿江那么多耳目悄无声息地潜入。
只要船厂和火药局有所准备,凭借留守的兵力和完善的工事,足以抵挡小股精锐的突袭。
而只要保住了这些根基,保住了乐儿,上海港就乱不了!炮台的账,可以慢慢算!
“快!”陈恪猛抽一鞭,战马四蹄腾空,向着那片在夜色中更显沉默、却也更加关键的庞大建筑群冲去。
夜色更深,杀机四伏。
但陈恪的目光,已穿透了敌人布下的迷雾,牢牢锁定了真正要害所在。
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胜负手已不在炮台,而在这一片看似平静的港区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