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令史:引泉道

秦吏:骊山骨 千年僵尸 3014 字 5个月前

郑墨面色平静:“下吏在骊山,不过尽本分而已。云阳乃京畿重县,下吏初来乍到,诸事生疏,还望县丞及诸位同僚多加提点。”

“提点不敢当。”田不礼笑容不变,放下陶杯,“郑令史能得御史中丞屠公赏识,破格擢升,必有过人之处。”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意味,“只是,云阳虽比不得骊山工程浩大,却也自有其繁杂之处。京畿之地,勋贵、豪强、商贾、流民……鱼龙混杂。刑狱之事,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可能……嗯,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手指在案几上轻轻点了点,意有所指。

“下吏谨记县丞教诲。”郑墨垂首应道,“必当秉公执法,恪守秦律。”

“秦律乃国之基石,自然是要恪守的。”田不礼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真切了些,“郑令史明白就好。对了,前任令史……”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因……积劳成疾,已于月前卸任归乡。他留下的诸多案牍,尚需郑令史尽快熟悉梳理。赵书佐?”

“下吏在。”赵佗连忙应声。

“你带郑令史去他的廨署,再将前任积压未结的案卷,悉数移交于郑令史。”田不礼吩咐道,目光重新落回郑墨身上,带着一种长辈般的期许,“郑令史年轻有为,这些许陈案,想必很快便能理清头绪。本官,拭目以待。”

“下吏领命。”郑墨起身行礼。

田不礼含笑颔首,重新拿起案上的简牍,不再言语。那温和的笑容,如同精心描绘的面具,隔绝了所有真实的情绪。

赵佗引着郑墨退出二堂。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县寺西侧一处僻静的角落。一排低矮的土屋,门窗紧闭,显得格外冷清。其中一间房门上,挂着一块半旧的木牌,上书“令史廨”三字。

“郑令史,便是此处了。”赵佗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变气味扑面而来。屋内陈设极其简陋,一榻、一案、一灯架,墙角堆着几卷散乱的竹简,上面落满了灰尘。案几上积着厚厚的灰,一只陶制的笔洗里干涸着墨渍和不知名的污垢。

“前任走得急,未来得及仔细收拾。”赵佗略带歉意地解释,眼神却没什么歉意,“案卷都在那边墙角堆着,郑令史可自行整理。若有需要,可唤院外听差的皂隶。”他指了指门外一个缩着脖子、冻得直跺脚的年轻皂隶。

郑墨的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墙角那堆如同小山丘般的竹简和木牍上。灰尘在从门口透入的微光中飞舞。

“有劳赵书佐。”他声音平静。

赵佗似乎完成了任务,也不多留,拱手告辞:“郑令史先安顿,下吏告退。”说完,转身便走,步履轻快,仿佛急于逃离这散发着陈腐气息的角落。

郑墨走进屋内,反手关上吱呀作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呼啸的寒风。他走到那堆“小山丘”前,蹲下身,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卷竹简。简牍沉重,入手冰凉。他拂去上面的灰尘,解开捆扎的皮绳。

简牍展开,墨迹有些黯淡,但字迹尚算清晰。开篇便是触目惊心的几个字:

“云阳县民,伍甲,呈告:为里正牛乙,强占其家桑田十亩,殴伤其父,致残……”

这是一份状告里正侵占田产、殴伤人命的诉状。日期,赫然是半年前。

郑墨眉头微蹙,将这份简牍放到一旁。又拿起下一卷。

“商贾王丙,诉:其货船于泾水云阳段遭劫,货值千金,随船护卫三人皆亡……”

日期,四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