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彩霞在一旁听着,端起灶上温着的红薯粥,盛了一碗递给谢文东:“先喝碗粥暖暖身子。村长刚才来的时候也说,这报道是省里派来的记者写的,说不定往后真有外人来。咱屋后头那间空着的柴房,要不拾掇拾掇,万一有人来,也能住下。”
谢文东慢慢地伸出双手,仿佛那碗粥是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他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其摔坏。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碗沿时,一股热气猛地升腾起来,如同一股温暖的春风,轻轻地拂过他的面庞。这股热气带着淡淡的米香和红薯的甜香,直钻进他的鼻腔,让他的鼻子不禁有些发酸。
他深吸一口气,尽情地感受着这股热气带来的温暖。那温暖如同冬日里的暖阳,透过他的肌肤,渗透进他的身体,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在这一刻张开,贪婪地吸收着这股热气。
谢文东缓缓地将粥碗凑近嘴边,生怕会被烫到。他轻轻地吹了几下,那滚烫的粥水表面泛起了一层涟漪,热气也随之飘散开来。他又吹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那滚烫的粥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暖意。这股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让他的身体都感到一阵舒适。粥里的红薯香甜与米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在他的口腔中弥漫开来,仿佛一场味觉的盛宴。他细细品味着这美妙的味道,让那香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停留片刻,然后才缓缓咽下。
这粥的味道,与他当年在山林里喝的草根汤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那时候,他们物资匮乏,粮食短缺,冬天只能靠挖掘地里的冻土豆来充饥。那些冻土豆被煮成了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汤,虽然勉强可以填饱肚子,但味道却异常苦涩,难以下咽。
然而,就是这样的草根汤,也是他们兄弟们共同分享的食物。每个人都只能分到一小碗,却都吃得津津有味,因为这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那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互相传递着那一小碗汤,虽然汤很稀,但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喝着,生怕浪费一滴。
而现在,这碗热气腾腾的红薯米粥,对于谢文东来说,不仅仅是一顿简单的饭食,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他慢慢地搅动着碗里的米粥,看着那浓稠的汤汁和软糯的红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这碗粥的香气,让他想起了那些艰难的日子,也让他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他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一般,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些遥远而艰苦的岁月。那时候,他和兄弟们在山林里艰难求生,每天都面临着饥饿、寒冷和敌人的威胁。
而在他的记忆深处,有一个身影格外清晰,那就是秀儿。她是一个善良而坚强的女人,也是他过世的第一任媳妇。尽管生活如此艰难,秀儿却总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用她的爱和关怀温暖着他和孩子们。
有一次,秀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偷偷给他送来了一个玉米面窝头。那窝头虽然粗糙,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他来说,却如同山珍海味一般珍贵。秀儿告诉他,这是她好不容易节省下来的,让他一定要吃饱。
然而,就在秀儿返回的路上,不幸降临了。她被鬼子的巡逻队撞见,尽管她拼命地奔跑,但最终还是被抓住了。从那以后,秀儿就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了年幼的念军和无尽的思念。
每当他想起秀儿,心中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疼痛难忍,悔恨交加。他常常会默默地责怪自己,如果当时自己能够毫不犹豫地陪在她身边,或许她就不会遭遇如此不幸的事情。然而,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秀儿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只留下了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和深深的思念,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头。
“别瞎拾掇了!”谢文东突然放下手中的粥,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碗,声音低了些,“咱就是普通老百姓,哪值得外人特意来。再说,我那些事儿,说多了也没啥意思,都是些流血的日子,不提也罢。”
张彩霞知道他心里的疙瘩,也没再劝,只是把桌上的报纸又仔细叠了叠,放进抽屉里,还在上面压了个布包——那布包里装着谢文东当年用的一把短刀,刀鞘都磨得发亮,是他从鬼子手里缴获的。
傍晚的时候,村里的大喇叭又响了,还是村长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一遍遍地念着报纸上的报道。谢文东站在院里,听着喇叭里传来自己的名字,看着天上渐渐沉下来的暮色,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拿起靠在墙根的扫帚,开始扫院子里的落叶,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要把心里的不安都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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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子!东子在家吗?”院门外传来喊声,是邻居老周头。谢文东放下扫帚,拉开门,看见老周头手里也拿着张报纸,身后还跟着几个村民,都是平日里一起种地的伙计。
“老周叔,你们咋来了?”谢文东把他们让进院。
老周头举起手里的报纸,脸上笑开了花:“这不为了你的事儿嘛!刚才在村部听村长念报纸,听得我心里直冒火!想当年你带着咱村的后生去打鬼子,我还记得你临走时跟我说,‘周叔,你放心,只要我谢文东活着,就不让鬼子进咱村一步’!这话,我到现在都没忘!”
“是啊,谢大哥,”旁边一个叫柱子的年轻人接话,他爹当年跟谢文东一起打过鬼子,后来牺牲了,“我爹以前总跟我说,谢大哥你当年在鬼子的炮楼底下,硬是凭着一把大刀,砍死了三个鬼子,救了咱村十几个妇女儿童。现在报上写了你的事儿,往后咱村的人出去,也能跟外人说,咱村出了个抗日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