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御前大太监,伺候殷沉墨才是他最重要的任务。
回到御前没多久,他就又进了殿内,向殷沉墨汇报正事:
“陛下,户部尚书有要事求见。”
殷沉墨不得不将心事放在一边,道:
“让他进来。”
他见过户部尚书,也顺带着开始处理未完成的政务。
一件件处理完,殷沉墨看向最后一本奏折上。
展开,上面字迹如行云流水,疏密停匀,飘逸如风,又有落笔人天生的克制严谨。
他不需要看称谓,就能确定,这本奏折属于宋栖钰。
上面的每个字,他都比其他任何人都要熟悉得多。
殷沉墨八岁才入学,进度远远落后于寻常人,刚进上书房的时候,他连毛笔都不会握。
小主,
那时,是宋栖钰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带着他练习的。
到现在,他的落笔中,还残留着宋栖钰下笔时些许的习惯。
她教他,护他,助他,是他人生历程中最重要的存在,亦师亦友,甚至比自己对自己的地位更加重要。
殷沉墨手指轻轻抚在纸面上每一个字上,不知不觉好像也回到了十二年前的某个下午。
他瘦削矮小,粗笨的手指握成拳头,将毛笔塞在拳头缝中,笨拙地将蘸了墨的笔尖怼到纸上。
没有人教他正确的握笔姿势,墨水落在宣纸上,留下的一团又一团黑乎乎的污渍。
殷沉墨有些属于自己的自尊与倔强,将写毁了的纸揉成一团,重新一遍遍练。
最后的结果,就是发酸的手腕和满地的纸团。
是宋栖钰注意到他窘迫的处境,细致地给他讲解如何运笔写字,还会握着他的手,去感受正确运笔写字的感觉。
她将每一个动作都放得很慢,方便他去仔细地学习理解。
宋栖钰就一直那样安静而温柔地陪伴着他长大,从八岁,到二十岁。
整整十二年。
两个孩童在春夏秋冬中一起长大,从萝卜头长成了长身玉立的年轻郎君。
殷沉墨沉浸在记忆中,全然没注意到,随着记忆的变化,桌案前两人的姿势发生了变化。
小时候,他年纪小,又因缺少吃食长得瘦小,被宋栖钰带着练字时,整个人都被她笼罩着。
他被宋栖钰半拥着,也像是她为自己撑起了保护罩,挡去寒冬里的那些风雪。
但现在,他已经二十岁,宋栖钰二十一岁。
也许是后来补得太好,殷沉墨生长的速度极快,到现在比宋栖钰还要高两三寸。
她身姿颀长,和一些瘦削的男子差不多身高,整个人却是有些清瘦的。
殷沉墨又练武,还在战场上历练过好几年,身材没有方望平那般魁梧,该有的肌肉也长在了该长的位置。
从前被保护的人,自己现在凭借着体型完全能够将宋栖钰笼罩在身下。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小时候是宋栖钰握着他的手练字,两个孩童变成他们现在的模样后,桌案前人的姿势,就变成了殷沉墨拥着宋栖钰看奏折。
宋栖钰坐在他的腿上,身体往后靠,头还压在了他的胸膛前。
殷沉墨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重量,脑子猛然空白了一瞬。
他有些不可置信,心脏砰砰砰地乱跳,呼吸克制地将声音几乎缩小至微无。
殷沉墨保持着这样僵硬的姿势好一会儿,习惯她坐在自己的身上后,终于动了。
他一只手拿着奏折,另一只空着的手从桌案上挪下,缓缓地放在了宋栖钰的腰间。
目光虽是往前,却没有落在奏折上,而是落在了宋栖钰的脸上,无声地试探。
她低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殷沉墨的手上,又平静地收回,轻易地接受了他的行为。
这像是无声的默许,默许殷沉墨对她做其他更加亲近的行为。
殷沉墨干脆顺应自己心里最真实的声音,手臂收紧,往后一拉。
宋栖钰落入怀中时,感受着怀中温热的体温,他不由满足地喟叹一声。
这无关欲望,纯粹是心底最深愿望实现的最真实体验。
他感受到了超出寻常的愉悦与幸福。
对,幸福。
很奇怪吧,这样的体验,竟然也会出现在他这样无人会爱的人身上。
可事实就是这样的奇怪,殷沉墨身上的阴冷气质被全部驱散。
他嘴角眉梢都染着喜意,现在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无法影响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