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字与纸张带来的振奋,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涟漪尚未完全扩散,便被更深处涌动的暗流所吞没。
咸阳城的天空,看似依旧被帝国的威严所笼罩,但在那华服官袍之下,在那些雕梁画栋的府邸深处,一股针对张苍的、更加阴冷致命的暗潮,正在加速汇聚。
渭阳君嬴倬的府邸深处,一间门窗紧闭、仅靠几盏青铜灯照亮的地下密室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除了面色铁青的渭阳君,还有三四位同样在朝堂上对张苍发难未果的宗室勋贵。
他们围坐在一张矮几旁,几上摆放的酒肴无人动箸,已然冰凉。
“罚俸三月……撰文参详……哈哈哈!”
一位满脸横肉的关内侯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跳,他怒极反笑,“好一个帝王心术!好一个平衡之道!我等联名弹劾,竟换来如此结果!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另一位面色阴沉的老宗室,用指尖蘸着酒水,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声音沙哑如同夜枭:“明面上的路子,看来是走不通了。陛下心意已决,要保此子,至少眼下是如此。李斯那个老狐狸,又在一旁冷眼旁观……”
渭阳君嬴倬缓缓抬起头,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使得他那张原本保养得宜的面孔,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狰狞。他打断了老宗室的话,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密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此子成长太快,羽翼渐丰。”
嬴倬的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泾河立威,南郡扬名,如今更是在这咸阳朝堂,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若再任由他借着陛下的势,推行他那套所谓的‘法理’,我等日后,还有立足之地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如同毒液滴落:“不能再让他这么‘成长’下去了。必须在他真正成势之前,将其……连根拔起!”
“君上的意思是……?”有人试探着问,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与兴奋。
“他不是倚仗律法,倚仗那些案卷档案吗?”
嬴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就从他的根本下手。御史府档案库,不是堆满了陈年旧案和他近来处理的卷宗吗?其中不乏敏感之事,若有些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混了进去,或者……某些关键的证据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