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春联纸上的金融暗流(2015年2月11日 09:30)

腊月廿三,北方小年。

凛冽的西北风像裹了冰碴的鞭子,抽打在内蒙古高原南缘的包头钢铁厂区。零下二十五度的严寒,将空气都冻得发脆,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老旧的厂区宿舍楼,窗户玻璃上结满了厚厚的、形态各异的冰花,阳光艰难地穿透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朦胧而冰冷的光斑。

退休工人活动中心门口,几张破旧的课桌拼凑在一起,成了临时的“春联书写台”。周卫国,这个曾经在德迅物流与危险品打交道的安全督导,如今鬓角也染了霜雪。他戴着露指手套,冻得通红的手指却异常沉稳,握着一杆粗大的狼毫笔,饱蘸浓墨。墨汁落在冻得微微发硬的朱红宣纸上,不像平时那样温润晕开,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凝滞感,边缘迅速结起细微的冰绒,墨色深沉得近乎发黑。

“老周,给俺家大门写个‘福’字,要斗大的!”一位裹着厚重军大衣、帽檐压得很低的老工人跺着脚喊道,声音在寒风中断断续续。

“好嘞,刘师傅!”周卫国应着,手腕用力,一个饱满遒劲的“福”字跃然纸上。就在他提笔的瞬间,一滴凝聚的墨汁,因着纸张的低温脆性和他手腕细微的颤抖,竟沿着纸张纹理,极其诡异地洇开、分叉,最终在“福”字右下角,形成了一个清晰而古朴的“巽”卦纹样(?)。周卫国眉头微蹙,盯着那意外的纹路看了几秒,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掠过眼底。他不动声色地继续书写。

旁边,负责熬制贴春联浆糊的老会计赵德贵,正用一双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艰难地搅动着小铝锅里黏稠的米浆。锅里升腾起稀薄的热气,瞬间就被寒风撕碎。他一边搅,一边叹气,对着旁边几个同样愁眉不展的老伙计嘟囔:“唉,这年关啊,本该是高兴的时候。可你们瞅瞅这钱袋子……厂里通知说,咱们那点养老钱买的啥‘期货’,被外头的‘狼’盯上了,眼瞅着要缩水!这钱啊,就像这锅里的浆糊,”他伸出冻得僵直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锅沿,又飞快缩回,“看着黏黏糊糊一大团,好像能抓住点啥,可等真伸手去抓,又烫手又滑溜,啥也攥不住!悬呐!”

他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进了本就心绪不宁的老工人们心里。人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附和和叹息,担忧和焦虑如同这严寒的空气,紧紧包裹着每一个人。过年喜庆的红,此刻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活动中心不远处的雪地里。车门打开,李玄策走了下来。他没穿臃肿的羽绒服,只是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围着一条深蓝色的围巾,身形挺拔如松,与周围萧瑟破败的厂区环境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他身后跟着一位年轻的助手,手里捧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旧的木匣。

李玄策的目光扫过写春联的周卫国,扫过唉声叹气的赵德贵,最后落在那些围拢在一起、脸上写满忧患的老工人们身上。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只有一种沉静的、感同身受的凝重。他缓步走到桌前,寒风掀起他大衣的下摆。

“周工,字写得还是那么有风骨。”李玄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周卫国抬头,看到李玄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李部长?您怎么来了?这天寒地冻的。”

“来看看大家,也听听大伙儿的心声。”李玄策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桌上那副刚刚写好的、墨迹未干的春联上。上联“春风送暖入屠苏”,下联“瑞雪兆丰年景好”,横批是四个饱满的大字——“招财进宝”。他的目光在“招财进宝”四个字上停留了片刻,又瞥见周卫国写在旁边备用的另一幅横批“国泰民安”。

李玄策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拂过“招财进宝”的红纸。纸张在极寒下变得异常脆弱,触感冰冷而坚硬,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他手指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周围人都有些愕然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幅“招财进宝”的横批,从整副春联上完整地撕了下来。纸边在他指腹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朱砂印痕。

“这……”周卫国不解。

李玄策没有解释,只是从助手捧着的木匣里,取出一本纸页泛黄、装帧古朴的线装书。书封上三个古朴的篆字——《盐铁论》。他神色肃然,仿佛在举行某种古老的仪式。只见他将那幅鲜红的“招财进宝”横批,轻轻夹入了《盐铁论》的书页之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片易碎的薄冰。

就在红纸被书页覆盖的刹那,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被夹在书中的红纸背面,透过薄薄的纸张,竟隐隐有墨色的线条在游动、汇聚!李玄策将书微微倾斜,对着清冷的光线。周卫国和凑近的赵德贵等人,都清晰地看到——那红纸的背面,仿佛被无形的笔勾勒着,清晰地显现出一连串复杂而陌生的外文名称、数字代码以及相互关联的箭头符号!像一张精心编织的、充满恶意的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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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啥?”赵德贵瞪大了浑浊的眼睛,声音发颤。

“是那些想让咱们过不好年的‘狼’。”李玄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冰冷的锐意,“做空机构名单,还有他们资金流动的部分脉络。”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寒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老工人们看着那纸背显现的“天书”,又惊又怒,却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对手的力量,竟如此隐秘而庞大。

“叮当!叮当!锵——!”

一阵极富节奏感的、带着金属热力的敲打声从不远处的厂区工具房传来,打破了这片凝滞。是王铁柱,这位哈一精刀具厂的老淬火工艺师,正在帮厂里赶制过年挂的大门门钹。炉火熊熊,映红了他布满汗珠和煤灰的古铜色脸庞。他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只穿一件厚实的帆布围裙,肌肉虬结的手臂每一次挥动铁锤,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烧得通红的黄铜胚料上。四溅的火星,如同暗夜中炸开的金色烟花,带着灼人的温度,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短暂而璀璨的轨迹。

李玄策的目光被这充满原始力量的一幕吸引。他看着那些迸射的火星,眼神微动,一丝灵感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他合上《盐铁论》,将那张显现了名单的红纸抽出,再次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