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汴梁城,仿佛被倒扣进了一片璀璨的星河。元宵灯会,这座千年古都最盛大的狂欢,正酣畅淋漓地上演。御街两侧,宫灯、纱灯、走马灯、鳌山灯……千姿百态,流光溢彩,将古老的青石板路映照得如同流淌的熔金。人潮如织,摩肩接踵,笑语喧哗汇成一片温暖的海洋,空气中弥漫着糖炒栗子的焦甜、炸元宵的油香、糖葫芦的晶亮糖霜气,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浓郁得化不开的年味儿。孩童骑在父亲肩头,小手紧攥着吱呀作响的纸风车或是栩栩如生的生肖彩灯;情侣依偎着,女孩鬓边簪着绒花,在灯影下羞红了脸;老人拄着拐杖,眯着眼,回味着记忆里更久远的繁华。
李玄策一家五口,也融入了这片欢乐的海洋。李玄策穿着深色便装,外面罩着一件质地精良的薄呢大衣,步履沉稳,目光却带着难得的松弛与暖意,时不时望向身边的家人。方清墨挽着他的臂弯,一身浅杏色的羊绒衫衬得她温婉知性,她看着满街的灯,眼中闪烁着如同少女般的好奇与赞叹。刚从大洋彼岸归国不久的李念墨,一身利落的休闲装,长发束起,青春洋溢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她挽着爷爷李长庚的胳膊,叽叽喳喳地介绍着各种花灯的工艺。李长庚,这位饱经沧桑的归国科学家,穿着一件厚实的唐装棉袄,脸上带着慈祥而满足的笑容,眼神温和地扫过这片他阔别数十载的土地上最鲜活的人间烟火。最小的李天枢,则骑在李玄策的脖子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小手紧紧抓着父亲的头发,另一只手里,还攥着半串晶莹剔透、裹着厚厚糖衣的山楂糖葫芦。
“爸爸!快看那个大鲤鱼!”李天枢突然兴奋地指着前方一盏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型鲤鱼花灯。那鲤鱼灯做得极为精巧,通体用半透明的彩纱糊成,内置无数小灯珠,鳞片在光影下仿佛真的在翕动,鱼眼是两颗硕大的、会转动的琉璃球,鱼嘴微张,似乎在吞吐着节庆的气息。灯身下方,水流状的彩绸在鼓风机的作用下缓缓飘动,更添灵动。这盏灯无疑是这条街最耀眼的明星,周围挤满了拍照赞叹的人群。
李玄策笑着仰头看儿子:“看到了,真漂亮,像不像要跳龙门了?”
然而,李天枢脸上的兴奋却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他小小的眉头紧紧蹙起,清澈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那鲤鱼灯鼓胀的腹部,小嘴微微瘪了下去,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毫无掩饰的真切难过:“可是……可是鱼肚子在哭!它好伤心,好害怕……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抓它,不让它回家……”
童言稚语,却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李玄策的心湖。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方清墨和李念墨也同时停下脚步,看向李天枢。李长庚脸上的慈祥也转为凝重。他们都知道,小天枢的“感觉”,绝非寻常孩子的臆想。
就在这时,李玄策口袋里的加密手机发出极其轻微的震动。他不动声色地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的简短信息,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方才的暖意瞬间被冰霜覆盖。他迅速将手机屏幕侧向方清墨和李长庚。
屏幕上是几行冰冷的文字:
目标受阻SFO(旧金山国际机场)。
护照芯片集体失效,疑遭恶意注销。
滞留安检区,处境微妙。
‘归巢计划’首轮危急。
信息来自国安部海外应急小组。首批响应国家召唤,准备放弃优渥待遇归国的顶尖科学家团队,在旧金山机场,被一道无形的墙拦住了。这不仅是技术封锁,更是赤裸裸的阻挠!
周围的欢声笑语、璀璨灯海,瞬间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李家人心头。喜庆的元宵节,远在万里之外的同胞却归途受阻。
“爷爷,”李念墨反应极快,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机场的监控布局和安检流程,您能模拟出来吗?我们需要盲点!”
李长庚没有丝毫犹豫,他环顾四周,目光迅速锁定路边一个卖传统面塑的小摊。摊位上,五颜六色的面团在老人灵巧的手中变成活灵活现的孙悟空、憨态可掬的大熊猫、娇艳欲滴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