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员外府上的管家,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干瘦老头,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绸缎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双眼睛却像鹰隼般锐利,上下打量着李狗蛋。
“这位就是李狗蛋小哥?久仰。”管家微微拱手,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李狗蛋赶紧换上他那套招牌的谄媚笑容,躬身还礼:“不敢不敢,管家老爷您太客气了,小的就是衙门里一个跑腿打杂的,当不起‘久仰’二字。”
“小哥过谦了。”管家嘴角扯动了一下,算是笑过,“今日小哥在衙门口那番…别开生面的售粮之举,可是让我们这些深宅陋闻之人开了眼界,我家老爷听后,颇觉有趣,特命老朽前来,请小哥过府一叙,聊聊这…经营之道。”
来了!果然是为了这个!
李狗蛋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哎呀!赵员外竟然知道小的?真是折煞小人了!员外有请,小的岂敢不从?只是…”他面露难色,看了看身后的二堂,“小的这会儿还在当值,顾大人这边……6”
管家像是早就料到,淡淡道:“无妨,顾大人那里,老朽已打过招呼了。顾大人说,既是赵员外相请,让小哥尽管去便是。”
李狗蛋心里暗骂顾盼生这个滑头甩锅甩得干净,嘴上却忙不迭应承:“那就好,那就好!烦请管家老爷带路。”
跟着管家走出衙门,穿过几条街巷,越走越是繁华清净。最终来到一座高门大院前,朱漆大门,铜环闪亮,门口蹲着两尊石狮子,气象森严。门楣上挂着“赵府”的匾额,金光闪闪。
李狗蛋活了两辈子,也没进过这等气派的私人宅邸,心里有点发虚,但更多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好奇,眼珠子不够使地四处乱瞟。引路的管家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他那副没见识的样子。
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处花厅。
厅内布置典雅,熏香袅袅。
一个穿着锦缎常服、身材肥硕、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品着茶。正是那天在马车里瞥过李狗蛋一眼的赵员外。
他眼皮微抬,扫了李狗蛋一眼,那目光平淡,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压迫感。
“老爷,李狗蛋到了。”管家躬身禀报。
李狗蛋抱着入乡随俗,保命要紧紧的心思,赶忙上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磕了个头:“小的李狗蛋,给员外老爷请安!员外老爷福寿安康!”
赵员外放下茶杯,声音低沉:“起来吧!看座!”
有丫鬟搬来个绣墩。李狗蛋半个屁股挨着坐下,腰板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一副乖巧的模样。
“听说,你今日将衙门里那批无人问津的陈粮,卖出了高价?”赵员外开门见山,语气听不出褒贬。
李狗蛋心里快速盘算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但只说一部分:“回员外老爷的话,小的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上头催得紧,那粮眼看要坏,小的就琢磨着,死马当活马医,瞎琢磨了个法子,没想到…还真唬住几个冤大…呃,是几位识货的乡绅。”
“哦?瞎琢磨的法子?”赵员外似乎来了点兴趣,“说说,怎么个唬法?”
李狗蛋于是把他那套“陈化粮概念”、“稀缺性营销”、“托儿炒气氛”的套路,删减掉过于现代的词汇,用大白话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重点突出自己的“小聪明”和“不得已”,绝口不提任何可能涉及“官商勾结”或“欺上瞒下”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