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绝密任务

子时三刻,康陵。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墨黑。厚重的乌云彻底吞噬了星月,寒风如同旷野中饿疯的鬼魅,发出凄厉绵长的尖啸,永无休止地撞击、撕扯着陵园内的一切。享殿的飞檐下,那些为皇家威严而设的铜铃,此刻被狂风鞭挞得疯狂摇摆,却诡异地发不出半点清音,只有沉闷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垂死者的哽咽。

署衙深处,那间属于沈炼的值房,是这片黑暗与喧嚣中唯一还亮着灯火的地方。然而,这光亮微弱而挣扎,豆大的灯苗在穿堂风的侵袭下疯狂舞动,将沈炼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拉扯得忽大忽小,扭曲变形,仿佛随时都会被四周涌来的黑暗彻底吞没。

炭火盆早已冰冷,盆沿凝结着一层白霜。沈炼未披大氅,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色官袍,背对着摇曳的灯火,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立在值房那扇唯一的北窗前。窗纸被风鼓荡得剧烈起伏,发出持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噗噗声响。

他感觉不到冷,或者说,一种比这数九寒天更刺骨的寒意,正从他的心底深处,不可抑制地弥漫开来,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赵小刀遇袭、线人被灭口的消息,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他的心头。外线的侦查,他寄予厚望的触手,刚刚探入迷雾,就被一股凶残而强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斩断。对手的反应之快、手段之狠、势力之深,都远超他最初的预料。这不仅仅是阻挠,这是示威,是宣告他们在这片阴影下的绝对掌控力。

而康陵内部,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刘秉笔依旧每日按时点卯,神情恭谨,行事滴水不漏,仿佛德宝的死和那包来历不明的金银从未发生过。陵户、兵丁,表面上秩序井然,但沈炼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无数只耳朵在风中竖立。他像是一个陷入泥沼的困兽,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周围的淤泥缠绕得更紧。皇帝的限期,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冰冷的刀锋已然触及皮肤。

内外交困,进退维谷。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榆木大案上。案头,除了堆积的卷宗文书,还单独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毫不起眼的扁平乌木盒。盒子开启着,里面用柔软的白绸衬底,小心翼翼地盛放着几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蓝色棉线。

这几缕从享殿破损窗棂上提取的纤维,是此案迄今为止,最具体、也可能是唯一的实物线索。它们微小,脆弱,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却又重若千钧,承载着揭开迷雾的全部希望。

必须鉴定!沈炼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只有弄清楚这布的来历,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它的使用者,找到闯入皇陵的幽灵!

然而,鉴定之路,同样布满荆棘。

通过北镇抚司的常规渠道?不行!镇抚司内部派系林立,谁能保证接手鉴定的匠作房没有被渗透?谁能保证消息不会瞬间传到对手耳中?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通过顺天府或刑部的仵作、匠人?更不可行!衙门壁垒森严,流程繁琐,且人多眼杂,根本无法保密。恐怕他这边刚把证物送进去,那边灭口和反击的刀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这是一条绝路。对手似乎早已算准了一切,将他所有明面上的途径都堵死了。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沈炼闭上眼睛,手指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油灯的火焰在他眼前晃动,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