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王伯蹲在满地狼藉的店里,指尖颤抖地捡起一片碎裂的青花瓷碗。
那是他婆娘的嫁妆。
一夜之间,他的背彻底驼了下去,像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垮了脊梁。
“完了……”
“全完了……”
“师傅,还没到认命的时候。”
阿澈终于开口。
王伯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布满了血丝。
“还没到?阿澈,曹彪放话了!三天!丰年祭!他要我们彻底消失!”
“那也得先把今天撑过去。”
就在这时,店门口人影一晃。
一个穿着衙役服,留着两撇山羊鼠须的瘦高个,带着两个跟班,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县衙税吏,张三,人送外号“账扒皮”。
“王老头,这个月的税,该交了。”
张三捏着自己的山羊鼠须,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开始抑扬顿挫地念。
“铺面税、人头税、灯火税、柴炭税、井水税、门窗税、桌椅税、锅碗税……”
他一口气念了二十多项,许多名目都是县令曹坤上任后新添的。
每一项,都是刮在人心头的一刀。
王伯的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打了补丁的布包,一层层解开,将里面攒了许久的铜板,一枚一枚地码在桌上。
张三也不催,就那么欣赏着王伯痛苦的神情。
等最后一枚铜板被放上,他才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在那铜板堆里轻轻一拨。
“嗯,不对。”
王伯的心脏猛地一抽:“张……张大人,怎么会不对?我都是按您的单子备的,一文不少啊!”
“不少?”
张三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用他那留得极长的指甲,敲了敲卷轴末尾一行蚊蝇小字。
“看清楚,曹大人上月新规,你们这种开门迎客的菜馆,香味但凡飘出三尺,每日加征‘闻香税’一文。”
“你这店开了三十天,就是三十文。这里,少了一文!”
王伯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
闻香税?
放个屁是不是还要收“闻屁税”?
“你现在听说了!”
张三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的假笑瞬间撕得粉碎,换上了一副吃人的凶相。
“王德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税漏税!”
“这是公然对抗朝廷!对抗曹大人!”
他直接将一文钱的罪名,拔高到了谋反的高度。
“来人!上封条!把这胆大包天的刁民和他的破店,一起给本官封了!”
两个跟班狞笑着就要上前。
王伯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张大人!我补!我马上补!我这就去借!”
他懂,这不是一文钱的事。
这是曹彪的刀,借着张三的手,砍过来了!
“现在想补?”
“晚了!”
张三一脚踢开王伯伸过来要抱他腿的手,脸上满是猫捉老鼠的快意。
“规矩就是规矩!今天,你这店,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