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彻底的绝望之中,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张大人,先别急着封店。”
一直沉默的阿澈,从后厨缓缓走出。
“一文钱是小事,我这里,倒是有个关于账目的大事,想跟张大人请教一二。”
张三斜着眼打量他:“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懂什么账目?滚一边去!”
阿澈不退反进,竟走到了桌前,手指在半空中随意地比划着。
“我就是不懂才要问。”
“我听说,咱们丰年镇东城九州街这一片,共计商铺三十七家,农户一百零二户,按律,每月总税额入库,应是三百二十七两六钱二分银。”
张三的眼皮猛地一跳。
这个数字极为机密,是县衙内账的核心,这小子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精确,连零头都不差?
阿澈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声音依旧温和。
“可我听说,每月由县衙上缴到郡府的税银,只有二百一十两整。”
“这中间,不多不少,正好差了一百一十七两六钱二分。”
张三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你……你血口喷人!”
“我没有啊。”
阿澈摊开手,表情无辜得像个孩子。
“我就是好奇,这一百多两银子的差额,是记在了哪个账本上?
用的是什么条目?是叫‘鼠耗’,还是叫‘雀耗’?”
“又或者,是记在了城南那家‘恒通当铺’的死当账里,再由当铺转成银票,送进了某个大人的私宅?”
【万世记忆】之中,一个曾在大明户部担任主簿,专查各地亏空的老吏员的记忆,清晰地在他脑海中流淌。
他说的每一个词,都是贪腐的行话。
他描绘的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复刻了张三一伙人的销赃路径!
张三的冷汗“唰”的一下,从额头流到了下巴。
他看着眼前这个微笑的少年,那笑容在他看来,比九幽的恶鬼还要恐怖!
这不是一个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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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话的条理,这质问的细节,分明是朝廷派下来巡查地方的钦差,是专门办他们的催命判官!
“你……你到底是谁?”
张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阿澈笑了笑,从桌上捏起那一枚被王伯遗漏的铜板,轻轻放在张三面前。
“我啊,就是个好奇心重的学徒而已。”
“不过我猜,能做出一百多两银子假账的高人,应该不会在意这区区一文钱的差额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张三的心脏。
“毕竟,账做得越大,窟窿也就越多。”
“万一哪天,上面真的来人,拿着郡府的账本,跟你这本一对……”
“这一文钱,说不定,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张三的心理防线。
他做贼心虚,越想越怕,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抄家问斩的下场。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卷轴,连那堆铜板都顾不上了,转身就往外疯跑,像身后有无数冤魂在追。
“算你们运气好!走!我们走!”
他带着两个同样吓傻了的跟班,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街角。
王伯呆呆地跪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半天没能回过神。
一场泼天的杀身大祸,就这么……被阿澈三言两语给化解了?
他看向阿澈,忽然觉得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变得无比陌生,又无比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