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突如其来的、几乎将灵魂都冻结的失温,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深深刻在艾文和李默的感知里。它并非规则的直接惩罚,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来自更深层存在的、不耐烦的提醒——它们的耐心是有限的,规则的庇护正在失效。
自那之后,宿舍里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心照不宣的休战。李默依旧沉默,但那份沉默中少了些戒备,多了些同病相怜的麻木。他不再刻意回避艾文的目光,偶尔,两人视线交汇,都能看到对方眼底那无法驱散的惊悸与深深的疲惫。周清,依旧是那个不变的背景板,但艾文开始觉得,他那空洞的眼神深处,或许并非一无所有,只是被某种更庞大的东西填满了。
白天的404宿舍,在秋日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破败和平常。灰尘在光柱中起舞,老旧的家具默然矗立,仿佛夜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集体噩梦。但艾文知道,阴影从未离去,它们只是潜伏在白昼的表象之下,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不能再等了。失温的体验如同最后的通牒。被动遵守规则,只会被逐步侵蚀,最终像赵健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或者像李默笔记中暗示的,成为规则的一部分——那或许意味着变成周清那样,或者更糟。
他必须主动出击。而第一个目标,就是那棵吞噬了无数“无字零食”的梧桐树。它是规则的终点之一,是“处理”异常的地方,李默笔记中提到它是“缓冲”,根系连接着“下面”。那里,一定藏着线索。
选择一个阳光还算充足的午后,艾文再次来到了宿舍楼下的梧桐树旁。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地面打着旋儿。老树虬枝盘错,树皮斑驳,在日光下更显沧桑。他刻意绕到树的北面,那片背阴的、他曾发现过更多暗褐色污渍的区域。
他假装系鞋带,蹲下身,目光仔细地扫过树干底部和裸露的根系。那些污渍依旧存在,深深沁入木质,像是无法洗刷的罪证。但今天,他似乎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在几处污渍最为集中的树根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一些非自然的反光。他心脏一跳,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探入那冰冷潮湿的泥土和树根之间的缝隙。
指尖触碰到了一样硬物。他屏住呼吸,轻轻地将它抠了出来。
那是一枚金属袖扣,样式老旧,上面沾染着已经发黑的血迹(或者说,是类似血迹的污渍),袖扣背面,似乎刻着模糊的字母,但磨损严重,难以辨认。
艾文的心沉了下去。他将袖扣擦干净,放入另一个准备好的小塑料袋中。然后,他继续在附近搜寻。
接下来,他在不同的树根缝隙或浅层泥土下,又陆续发现了几样东西:一支断裂的、同样沾染污渍的钢笔笔帽;一小片被撕扯下来的、材质特殊的布料,像是某种制服的一角;甚至,还有一小撮被泥土黏结在一起的、颜色枯黄但明显不属于梧桐树本身的毛发。
每一样东西,都带着岁月和污渍的痕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它们不像是随意丢弃的垃圾,更像是……某种残骸。属于之前住客的残骸?
李默笔记中的词语在他脑中炸开:“…梧桐树不是终点,是缓冲…根系…它们在下面…”
这棵树,不仅仅是在“消化”那些无字的零食,它还在“消化”与那些零食相关的、或者说,违反了规则的人所留下的……碎片?这些物品,是被“它们”遗弃的?还是说,是梧桐树在“吸收”过程中,未能完全同化的部分?
艾文感到一阵恶心和寒意。他想起失温时脑海中那树根摩擦的幻觉般的声音。这棵看似普通的树,其根系之下,究竟缠绕着怎样可怖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