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前夜,我在砖窑里进行了最后一次全员检查。月光透过窑顶的破洞照下来,三十名战士穿着略显杂乱但大体统一的日军军服,默然站立。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肃杀。
我走到队伍前,用日语下达了几个简单的口令。反应迅速,动作整齐。赵大胆出列,用带着关东口音的日语流畅报告,姿态、语气无可挑剔。
但我还是发现了一个细节问题。一个战士的领章钉得有点歪,另一个的绑腿松紧度不合规范。我亲自上手,为他们整理好。这些细节,在关键时刻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同志们,”我改用中文,声音低沉而有力,“明天,你们就不再是独立团的战士,而是‘日本皇军’了。记住你们的身份,记住你们的任务。遇到盘查,沉着冷静;遇到突发情况,坚决服从赵大胆和陈致远的指挥。我要你们所有人都记住,”我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完成任务很重要,但把你们自己安全带回来,同样重要!独立团,等着你们凯旋!”
“保证完成任务!”低沉而整齐的回应在砖窑里回荡,带着决绝的勇气。
次日凌晨,寒风刺骨。伏击点在距离柳镇约十五里的一处山坳,这里公路转弯,视线不良,是理想的设伏地点。
侦察排早已就位,确认了运输队准时出发,人数、车辆与情报吻合。我带着警卫班在伏击点侧翼的高地上指挥。傅团长和傅政委则在更远处的隐蔽点关注着局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两辆日军卡车,沿着公路晃晃悠悠地驶来。车厢里坐着约一个小队的日军,抱着枪,显得有些懒散。他们根本想不到,死神已经张开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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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随着赵大胆一声令下(他已在伏击圈就位),机枪、步枪同时开火,手榴弹像冰雹一样砸向车队。
战斗毫无悬念。这支运输队警惕性不高,在独立团精锐的侦察排面前,不到十分钟就被彻底解决。几名俘虏被迅速押离现场。
“快!打扫战场!换装!”赵大胆低吼着。
战士们迅速行动。脱下带血的军服,换上日军的衣服。将日军尸体和废弃武器拖到路旁隐蔽处掩埋。老周则带着人检查缴获的两辆卡车——车况比我们那辆好太多了。
证件、关防、货运清单被仔细收集起来。赵大胆迅速分配角色:他本人扮演军曹,陈致远扮演负责文书工作的上等兵,王虎扮演分队副,其他战士也各自明确了在“运输队”中的身份。
“记住你们的名字、番号、籍贯!”赵大胆用日语低吼着,“从现在起,忘了中国话!你,”他指着一个略显紧张的年轻战士,“深呼吸,别他妈像个新兵蛋子!”
一切准备就绪。两辆卡车,由老周和另一名会开车的战士驾驶,载着装扮好的特别行动队,朝着柳镇方向驶去。我们那辆破车作为预备车辆,由第三名驾驶员开着,远远跟在后面,以备不时之需。
我举起望远镜,目送着车辆远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我知道,最危险、最考验人的阶段,才刚刚开始。
卡车摇摇晃晃地接近柳镇哨卡。远远就能看到沙包工事、铁丝网和穿着大衣、呵着白气的日军哨兵。
“稳住。”驾驶室里的赵大胆低声对旁边的陈致远说,他自己则调整了一下表情,换上了一副日军老兵常见的、略带不耐烦的倨傲神色。
卡车在哨卡前被拦下。一个日军曹长带着两个士兵走了过来,示意接受检查。
赵大胆跳下车,嘴里不干不净地用日语抱怨着天气和路程,同时将证件递了过去。他的姿态非常自然,就像是一个跑了长途、满腹牢骚的运输兵。
那曹长仔细核对着证件,又抬头看了看车上的士兵。车厢里,战士们按照训练,或坐或站,表情麻木,尽量不与哨兵有眼神接触,符合长途跋涉后疲惫士兵的形象。
“是从保定兵站来的?”曹长例行公事地问。
“嗨咿!路上还遇到了小股游击队的骚扰,耽误了些时间。”赵大胆按照预定预案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和恼怒,“这帮该死的蟊贼!”
曹长点了点头,似乎并未起疑。他绕到车后,掀开篷布一角,看了看里面堆放的(我们事先准备好的)一些普通物资箱子。
就在这时,一辆边三轮摩托车从镇子里驶出,在哨卡停下。车上坐着一名日军少尉。他的目光扫过我们的卡车和人员,突然停留在了陈致远身上。
陈致远为了符合“文书兵”的身份,戴着眼镜,脸上也比较干净,在这群刻意弄得灰头土脸的士兵中,确实显得有些突出。
那少尉走了过来,对曹长说了几句,然后径直走向陈致远,用日语问道:“你是哪个联队补充过来的?看起来像个学生。”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车厢里的战士们,手都不自觉地摸向了藏在身边的武器。
陈致远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努力保持着镇定,他按照背熟的资料回答:“报告中尉阁下!我是京都人,原属第十六师团辎重联队,因有读写能力,被临时抽调至兵站部负责文书工作!”他的日语带着明显的京都口音,这是他自己根据资料琢磨着模仿的。
少尉眯着眼睛,似乎还在打量他。赵大胆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一个耳光就扇在陈致远的脸上,用关东腔的日语破口大骂:“八嘎!你这蠢货!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的学生兵太多,行动迟缓,我们才会被游击队骚扰!连累整个小队!”
这一巴掌又快又狠,陈致远的眼镜都被打飞了,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他配合地低下头,连声“嗨咿!”。赵大胆的这番表演,既解释了陈致远气质特殊的原因(学生兵),又强调了途中遇袭的“事实”,转移了少尉的注意力。
那少尉看了看赵大胆凶悍的样子,又看了看唯唯诺诺的陈致远,似乎打消了疑虑,反而对赵大胆说:“对待士兵要严格,但也要注意方式。” 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