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等人守在洞外,虽然没有进来打扰,但那种焦灼的沉默,同样穿透了岩壁,压在我的心头。
二十分钟……十五分钟……十分钟……
黑风岭方向,敌人的炮击似乎更加猛烈了,隐约还能听到密集的机枪射击声。敌人开始总攻了!独立团还能撑住吗?
五分钟……三分钟……一分钟……
我的心跳几乎和倒计时的秒针同步。三十秒……十秒……五、四、三、二、一!
倒计时归零!
几乎在同时,我猛地抬起头,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岩层,看到外界的天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守在洞外的师长和警卫员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异响,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隐隐约约,从黑风岭方向的夜空中,传来了一阵低沉而陌生的引擎轰鸣声!那声音不同于日军常见的零式战斗机或轰炸机的尖锐,更像是一种沉重、平稳的活塞发动机声音,由远及近,又从近及远,迅速掠过,很快就消失在夜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紧接着,是一片死寂。连原本激烈的枪炮声,都仿佛出现了片刻的停顿。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物资投下去了吗?落到哪里了?
我屏住呼吸,死死抓住电台的耳麦,等待着黑风岭的消息。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突然,耳麦里传来一阵极其嘈杂的电流干扰声,紧接着,是傅水恒那激动得几乎变形、带着哭腔的嘶吼声,穿透了所有的杂音,清晰地撞入我的耳膜:
“参谋长!参谋长!收到了!收到了!天女散花!真的是天女散花啊!!好几个大箱子!就落在我们主阵地后面的山坡上!兄弟们正在抢运!是箱子!木箱子!帆布包着的!上面……上面好像还有洋文码子!是药!有磺胺!还有压缩饼干!子弹!手榴弹!参谋长……我们……我们有救了!有救了啊!!!”
傅水恒的声音语无伦次,但那份绝处逢生的狂喜和激动,却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通过电波,狠狠地冲击着我的心灵。
我缓缓放下耳麦,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热流从胸腔直冲头顶,眼眶瞬间湿润了。
成功了!系统成功了!那架“迷航的运输机”,那批“偶然”的空投物资,在这最危急的关头,真的送到了!
“老陈!怎么样?!”师长猛地掀开洞口的遮蔽物冲了进来,脸上充满了急切和期盼。
我看着师长,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想笑,却感觉鼻子发酸,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成了……独立团……收到了!”
师长愣了一下,随即,这个铁打的汉子,眼圈也瞬间红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量大得几乎让我站立不稳,但其中蕴含的情感,却重如山岳。
洞外,夜色依旧浓重,枪炮声在短暂的停歇后,再次变得激烈起来。但这一次,那枪声中,似乎多了一丝不一样的底气,多了一份挣扎求存的顽强。
我知道,那一箱用我们最后储备兑换来的紧急物资,无法让独立团立刻反败为胜,无法让他们彻底摆脱重围。但它送去的,不仅仅是维系生命的粮食和药品,不仅仅是杀伤敌人的弹药,更重要的,是希望!是在无边黑暗中突然点亮的一盏灯,是在冰封绝境中燃起的一簇火!
它让傅水恒和独立团的将士们知道,他们没有被遗忘,他们还在被关注,他们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和可能!
绝境逢生。
这四个字,此刻用来形容黑风岭,再贴切不过。
我走到岩洞口,望向黑风岭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依旧被炮火映照得忽明忽暗。但在我眼中,那片天空下,仿佛有无数生命的火炬,因为这一次奇迹般的空投,而重新顽强地燃烧了起来。
战斗,还远未结束。求生之路,依然布满荆棘。
但至少今夜,希望,未曾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