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水恒愣了一下,似乎在计算,随即摇了摇头:“记不清了,没事,我还撑得住。”说完,他又立刻埋首到图纸中,嘴里喃喃念叨着一些陈世根听不太懂的术语,“齿轮公差……表面光洁度……冷却液流速……”
陈世根知道劝不动,叹了口气,转身去找负责具体生产的老师傅了解情况。他从留苏回来的经历,使得他对工业制造并非一无所知,但也正因为知道一些,他才更明白,在没有工业基础的山沟沟里,要凭空造出能生产火炮的精密机床,其难度堪比登天。他看着那些靠着缴获的普通机床和工人们土法改良的工具,再看看傅水恒那张代表着现代工业精华的图纸,一种巨大的鸿沟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然而,傅水恒似乎有一种蛮横的、不信邪的劲头。他将图纸分解,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地讲解,带着几个心灵手巧、有些文化基础的青年工人,没日没夜地琢磨。没有合适的钢材,他就动用那神秘的“积分”,兑换来几根闪着幽蓝光泽的优质合金钢坯,那材质让见过世面的老铁匠都啧啧称奇。缺少高精度的测量工具,他又“变”出了游标卡尺、千分尺,甚至还有一套让陈世根都感到惊异的块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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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的角落里,专门清理出来一块区域,作为“精密加工区”,由傅水恒亲自带着核心小组攻关。那里,灯火通明的时间总是最长。陈世根好几次深夜过来,都能看到傅水恒要么在调整一台老旧皮带车床的传动机构,试图让它能车削出更精确的零件;要么就蹲在地上,用油石一点点手工研磨某个关键部件,神情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手中的零件。他的军装后背,总是被汗水洇湿一大片,紧紧贴在脊梁上,勾勒出瘦削而坚硬的线条。
时间一天天过去,机床的零件一个个被加工出来,摆放在铺着干净帆布的地面上。傅水恒的状态也越来越差,他吃得很少,说话时常常需要停顿一下才能接上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燃烧着越来越旺的火焰。
第七天夜里,陈世根处理完团部的军务,已是后半夜。山风凛冽,吹得人脸颊生疼。他鬼使神差地又走向兵工厂。远远望去,车间的灯光依然亮着,像黑夜中一只不肯闭合的眼睛。
车间里比白天安静了许多,大部分工人已经被傅水恒强令回去休息,只有核心小组的五六个人还在。那台初步组装起来的机床主体,在汽灯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傅水恒正和负责电机的工人检查着线路,他的动作明显有些虚浮,脚步也带着踉跄。
“老傅,必须休息了!”陈世根上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傅水恒抬起头,脸上是灰败的颜色,唯有眼神亮得骇人。“最后一遍检查,马上就好,参谋长,马上就好……通了电,转了,才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成了呓语。
陈世根还想说什么,却见傅水恒已经挣脱他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到机床的操作位前,深吸了一口气,对负责电机的工人点了点头。
那工人合上了电闸——这电,还是依靠一台缴获的日军小型发电机和部分“积分”兑换的蓄电池才勉强供应上的。
嗡——
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响起,机床的电机开始运转,带动着传动机构,齿轮啮合,主轴缓缓开始旋转。声音由生涩逐渐变得平稳、流畅。
“成了!转了!”一个年轻工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那旋转的主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狂喜的笑容。这是独立团,不,可能是整个八路军根据地,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能够加工精密武器的自制机床!
陈世根也感到一股热流冲上眼眶,他下意识地看向傅水恒,想分享这份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