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战略位置的转变。

将星陨落之后:从太行山到冀豫平原

独立旅扩编大会上,傅水恒指着地图上广袤的平原说:“太行山是我们的摇篮,但平原才是未来。”

陈世根却忧心忡忡——这支擅长山地游击的部队,如何在一马平川的地形中生存?

直到他在村落间发现那些纵横交错的地道,一个全新的作战思路在他脑海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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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部的扩编命令,是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随着军区特派员一同抵达太行山深处这个叫李家峪的小村落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扑满了独立团,不,现在是独立第一旅的每一个角落。旅部临时设在一座还算齐整的农家院落里,进进出出的干部们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脚步踩在尚未完全消融的残雪上,也显得格外有力。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枯枝在风中轻微作响,仿佛也在应和着这份躁动。

陈世根站在旅部门口,看着宣传科几个年轻干事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块新赶制出来的、白底黑字的“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独立第一旅”的木牌挂上门框。他的手揣在旧军装的兜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从太行山某处崖壁上捡来的青石。这块石头陪着他从侦察连长到营长,再到团参谋长,如今,是旅参谋长了。职务变了,肩上的担子,眼看着要以几何级数增加。

他转身走进屋内。正堂屋的土墙上,已经挂上了一幅缴获自日军、又经过旅部作战科多次补充标注的华北地区军事地图。地图中央,那一片用浓重墨色勾勒出的、层峦叠嶂的太行山脉,是他们过去几年赖以生存、战斗、壮大的根基。而地图的东侧,那一大片代表着广袤平原的、几乎毫无起伏的土黄色区域,此刻,被一支红蓝铅笔用力地画上了一个粗犷的圆圈。

傅水恒旅长就站在地图前,背对着门口。他身板依旧挺直,但陈世根能看出他军装下肩胛骨的轮廓,比一年前刚穿越来时,分明消瘦了许多。那场击毙日军中将师团长、震动朝野的硬仗,消耗的不仅是弹药和生命,更是这位年轻旅长(尽管他的灵魂并不年轻)的心血。此刻,傅水恒的目光,正牢牢锁定在那片土黄色的区域。

政委傅必元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翻阅着刚整理出来的各团报上来的干部名单和武器统计。他眉头微蹙,眼镜片后的眼神专注而沉稳,时不时拿起毛笔,在名单上做着标记。听到陈世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笑了笑,用笔杆指了指傅水恒的背影,低声道:“老傅又入定了。”

陈世根走到地图一侧,也望向那片平原。冀鲁豫平原。无险可守,一马平川。日军的碉堡、公路、铁路,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其上。零星的游击区在图上艰难地标示出来,显得那么孤立和脆弱。

“看够了吗?”傅水恒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没有转身,“看够了,就过来好好看看我们的未来。”

他终于回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与极度兴奋的光彩,这种光彩陈世根很熟悉,每次大战役前,或者他的“系统”又给出什么超乎寻常的提示时,就是这种表情。傅水恒拿起桌上的红蓝铅笔,用红色的一端,重重地点在太行山与平原交界的位置,然后,手腕用力,将那红色的箭头,毅然决然地推向了那片土黄色。

“命令已经明确了。总部要求我们,以太行山为依托,逐步向冀鲁豫平原发展,建立巩固的抗日根据地。”傅水恒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太行山,是我们的摇篮,我们在这里学会了走路,学会了战斗。但我们不能永远待在摇篮里。平原,才是未来!那里有更多的人口,更广阔的天地,也是敌人统治相对薄弱、物资相对丰富的区域。在那里扎根,我们才能获得更大的战略机动性,才能真正威胁到敌人的交通命脉和中心城市!”

他的目光扫过陈世根和傅必元:“有什么想法,都说一说。扩编大会下午就要开,我们需要统一的思路。”

傅必元放下毛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气平和却同样坚定:“我完全同意旅长的判断。向平原发展,是战略上的必然。我们独立旅现在兵强马壮,下辖三个主力团,一个直属特务营,一个炮兵连,还有旅直属的侦察、通信、工兵、卫生各单位,算上地方部队,总兵力接近八千。窝在山里,展不开手脚,也负担不起这么大的摊子。平原地区的群众,受苦更深,渴望我们党的领导和平队去解放他们。这是巨大的政治优势。”

他话锋一转,看向陈世根:“不过,世根同志的担忧,恐怕也是实实在在的。我们这八千号人,绝大多数是太行山的子弟,爬山钻沟如履平地,可到了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平原,怎么隐蔽?怎么机动?怎么对付敌人的骑兵和装甲车?这都是新课题。”

压力自然而然地汇聚到了参谋长这里。陈世根走到地图前,伸出手指,沿着那条红色的箭头虚划着,沉声道:“旅长,政委,问题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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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点向平原上几个重要的城镇和交通枢纽:“敌人在平原有完备的据点、碉堡体系,公路网络发达,机动能力强。我们擅长山地伏击、迂回,但在平原,部队展开和转移,极易暴露目标。一旦被敌人黏住,缺乏有利地形依托,战斗会非常艰难,甚至可能打成消耗战,这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其次,补给线。我们从山区向平原作战,后勤补给路径拉长,穿越敌占区或封锁线,风险极大。平原地区物产虽多,但如何在敌人严密的控制下筹集粮秣、安置伤员,都是难题。”

“还有,”陈世根的手指在几个区域点了点,“平原上也有我们的友军和地方武装,但力量分散,山头林立。我们这样一支主力部队开进去,如何协调关系,统一指挥,避免摩擦,也是需要极大智慧和耐心的工作。”

他顿了顿,总结道:“总的来说,我们是猛虎下山,但山下不是我们熟悉的丛林,而是一片开阔地。猛虎的优势,在于潜伏和突袭,到了开阔地,搞不好会成了敌人飞机大炮的活靶子。”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傅水恒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在陈世根说完后,点了点头:“说得好。这些问题,一个都绕不过去。但是,”他再次用铅笔敲了敲地图上的平原,“问题不是我们退缩的理由。山里是好,可你们算过没有,以我们现在的规模,加上军区其他部队,太行山区的承受能力快到极限了。粮食,兵员,活动空间……我们不能坐吃山空。平原,再难,也必须去!”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总部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独立第一旅,是对我们最高程度的信任!别忘了,我们是怎么起家的?就是以弱胜强,就是在不可能中创造可能!山地战我们是从零学起,平原战,也一样!”

傅必元接口道:“世根同志,你的顾虑都很实际。这就要求我们,不能把山里的那一套原封不动地搬到平原。必须创新,必须根据平原的特点,创造新的战术,新的生存方式。政治工作也要跟上,要让战士们明白战略转变的必要性,克服可能存在的畏难情绪和乡土观念。同时,要大力发动平原地区的群众,这既是我们的目的,也是我们能否站稳脚跟的关键。”

陈世根深吸了一口气,傅水恒的战略决心和傅必元的政治视角,像两只有力的大手,将他从纯粹的军事忧虑中拔了出来。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参谋长,不能只停留在指出困难,更要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案。

“我明白了,旅长,政委。”陈世根的眼神重新聚焦在地图上,“困难很大,但必须克服。我的意见是,不能一窝蜂涌下去。应该采取‘逐步延伸,跳跃发展’的策略。”

他拿起一支蓝色铅笔,在地图上画起来:“第一阶段,以我们目前在太行山东麓的边缘游击区为前进基地,先派遣精干的小股部队,配属侦察、测绘人员,深入平原进行战略侦察。摸清敌情、地形、社情、友军情况。同时,在部队内部,立即开展针对性训练。”

“训练?”傅水恒追问,“具体练什么?”

“平原急行军,夜间利用村落、沟渠、青纱帐隐蔽机动,土工作业,特别是快速挖掘单兵掩体和交通壕,还有,对敌人骑兵、装甲目标的简易对抗方法。”陈世根思路逐渐清晰,“甚至可以考虑,组建专门的骑兵侦察分队,或者加强自行车机动能力。”

傅必元赞许地点点头:“思路打开了。我看,还可以挑选一批原籍在平原,或者对平原地形比较了解的干部战士,组成先遣工作队,提前渗透回去,发动群众,为我们大部队进入做准备。”

“好!就这么办!”傅水恒一拳锤在桌子上,震得油灯晃了晃,“老傅,政治动员和先遣队的事情你负责。世根,作战计划、侦察部署和部队适应性训练,你立刻拿出具体方案来。下午的扩编大会,我们就统一思想,把战略转变的号角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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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李家峪村外河滩地上,黑压压坐满了人。独立第一旅连以上干部几乎全部到场。初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照在一张张饱经风霜、却又充满朝气的脸上。新颁发的旅、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傅水恒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没有拿讲稿,双手按在桌沿,目光扫视全场。他先是以沉痛的语调,回顾了上一场战役中牺牲的战友,特别是那些为击毙日军中将而英勇献身的指战员。会场气氛顿时凝重肃穆。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但是,同志们的血没有白流!我们用胜利,赢得了尊严,赢得了发展壮大的机会!今天,我们不再是一个团,我们是独立第一旅!是拥有三个主力团、近八千将士的钢铁劲旅!”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许多干部激动得脸色通红。

“但是,同志们!”傅水恒抬手压下掌声,语气变得深沉,“我们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总部首长信任我们,把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我们不能再仅仅满足于守住太行山这道屏障!我们要打出去!打到敌人心脏地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