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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转身,指向身后悬挂的大地图,手指坚定地指向那片平原:“我们的下一个战场,就在这里——冀鲁豫平原!”
台下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惊讶、疑惑、兴奋,种种情绪在人群中弥漫。
“我知道,很多同志会想,平原?没山没树,怎么打游击?怎么藏身?不是给鬼子的飞机大炮当靶子吗?”傅水恒毫不避讳地指出了大家的疑虑,“我想告诉大家,困难,有!而且很多,很大!但是,我们八路军,我们独立旅,就是从困难中爬出来的!山有山的打法,平原有平原的打法!”
“平原有什么?有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盼望我们去的同胞!有广阔的土地,有青纱帐,有村落,有沟渠!只要我们和群众鱼水相依,只要我们能根据平原的特点,创造出新的战术,平原,就是我们埋葬敌人的汪洋大海!”
傅必元政委接着讲话,他从政治角度阐述了向平原发展的战略意义,强调这是党的号召,是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要求全体干部统一思想,发挥政治工作的优势,做好战士们的思想转变,并大力开展群众工作。
随后,陈世根走上台,作为参谋长,他负责阐述具体的军事部署和过渡方案。他没有傅水恒那样激昂的语调,而是以一种冷静、清晰的风格,条分缕析。
“同志们,旅长、政委已经明确了战略方向。我部即将面临的,是一场全新的考验。从山地到平原,不仅仅是地形的变化,更是作战思维、指挥方式、部队编成乃至生活方式的彻底转变。”
他详细分析了平原作战可能遇到的十大困难,从敌情、地形、机动、补给到协同作战,几乎涵盖了所有层面。台下的干部们听得聚精会神,不少人拿出小本子记录。陈世根坦诚的态度,反而让最初那些疑虑和不安,渐渐被一种认真思考、准备迎难而上的情绪所取代。
“但是,正如旅长所说,办法总比困难多。”陈世根话锋一转,“下面,我宣布旅部初步拟定的适应性训练计划和先遣侦察方案……”
他宣布,即日起,全旅开展为期一个月的“平原作战适应性强化训练”,重点课目包括长途强行军、野外生存、方位判定、土工作业、村落攻防、反骑兵战术等。同时,从各团抽调精锐分队,组成旅直属平原侦察先遣队,由他亲自指导,即日出发,潜入平原进行实地勘察。
“我们的原则是,慎重初战,谋定后动。绝不打无把握之仗!”陈世根最后强调,“要把我们对平原的陌生,通过侦察和训练,转化为熟悉!要把平原的不利条件,通过我们的智慧和勇气,转化为克敌制胜的有利条件!”
大会在激昂的口号声中结束。“向平原进军!”“开辟新根据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声浪此起彼伏,在太行山谷间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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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编大会后,独立第一旅这部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围绕着“向平原进军”这个核心目标,高速运转起来。
陈世根变得更加忙碌。白天,他要审核各团报送的训练计划,检查训练落实情况,处理旅部日常军务,与傅水恒、傅必元商讨各项决策。晚上,他还要召集侦察先遣队的成员,亲自授课,讲解平原侦察的要点、图标绘制、情报收集范围,以及遭遇突发情况的处置预案。
先遣队由旅部侦察连长赵大胆带队,此人名字粗豪,心思却极为缜密,是陈世根一手带出来的老侦察兵。队员包括旅部作战科的绘图员、侦察排的精干老兵,以及几名从平原籍战士中挑选的向导。
“记住,你们这次下去,不是去打仗,是去当眼睛,当耳朵!”在一间借用的民房里,陈世根对着围在油灯旁的先遣队员们强调,“要把眼睛睁大,耳朵竖起来!鬼子的据点在哪里?有多少人?什么装备?炮楼多高?壕沟多深?公路的情况怎么样?哪些村子有维持会,哪些村子可能是‘白皮红心’?地方上的游击队、国民党溃兵、土匪杆子,都在什么位置,态度如何?地形,尤其是那些可能被我们利用的沟坎、树林、河道、坟地,都要给我在地图上标清楚!”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简单画着:“特别是村落。平原的村子,是我们未来作战和生存的基本单元。村子的大小、布局、房屋结构、水井位置、有没有土围子,都要详细记录。多和老百姓聊天,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保护好他们,也保护好自己。”
“参谋长,您就放心吧!”赵大胆拍了拍胸脯,“保证把平原给您摸个底儿掉!”
“不是给我摸,”陈世根纠正道,“是给咱们全旅八千弟兄摸出一条活路,一条胜路!”
先遣队出发的那个凌晨,天色墨黑,只有几点寒星。陈世根亲自送到村口,看着那十几条矫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消失在通往山外的小路上。他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初春的夜风带着寒意,钻进他的衣领,但他心里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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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旅部的作战室里,地图上的平原区域开始被各种新标注的符号逐渐填满。先遣队通过秘密交通线,陆续送回情报。有的是口信,有的是密写的小纸条,偶尔还有精心绘制的草图。陈世根和作战科的参谋们,就像拼图一样,将这些零散的信息一点点整合到地图上。
敌情比预想的还要复杂。据点星罗棋布,公路纵横交错。但也有一些令人振奋的消息:一些村庄的群众基础很好,地下党组织在活动;某些区域存在着小股的、愿意接受改编或合作的抗日武装;广袤的平原上,并非铁板一块,敌人的统治存在着许多缝隙。
与此同时,部队的训练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河滩地被改造成了训练场,战士们练习在开阔地上快速匍匐前进,利用一切可能的地物遮蔽身形。工兵分队示范如何快速挖掘卧射、跪射、立射掩体,以及如何将它们连接成简易的战壕。骑兵通信员们骑着缴获来的东洋马,在田野上奔驰,练习传递命令和侦察。甚至还有针对性的“逃跑”训练——如何在被敌人追击时,利用村落、沟渠、庄稼地摆脱敌人。
陈世根经常出现在训练场上。他看到一些来自深山的老兵,面对一览无余的平地,明显有些不适应,动作僵硬,眼神里带着茫然。他也看到一些年轻战士,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训练热情高涨。他时而亲自示范,时而停下来和干部战士们交流,听取他们的想法和困惑。
“参谋长,这平展展的地儿,跑也没处跑,藏也没处藏,心里头直发毛啊。”一个操着晋西口音的老班长私下里对他说。
陈世根拍拍他的肩膀:“老哥,山里打仗靠石头,平原打仗靠脑子,靠腿肚子,还得靠咱们这双手。”他指了指正在练习土工作业的战士们,“你看,挖个坑,就能挡子弹。多个坑连起来,就能运动部队。平原上,土就是我们的石头。”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中飞快流逝。转眼一个月过去,先遣侦察阶段基本结束,适应性训练也告一段落。旅部召开了一次重要的作战会议,决定派出第一批进入平原的部队——由战斗力较强、干部配备齐全的一团主力,配属旅直属特务营一部、工兵分队和部分卫生人员,组成先遣支队,由旅参谋长陈世根亲自率领,先行进入平原,建立前进基地,为大部队展开摸索经验、打开局面。
出发前夜,陈世根最后一次检查了先遣支队的准备情况。武器、弹药、干粮、药品、工兵锹、十字镐……一切就绪。战士们情绪高昂,但也带着一丝对未知战场的忐忑。
他回到旅部,傅水恒和傅必元都在等他。
“世根,这次下去,担子不轻。”傅水恒递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一团是我们的拳头,交给你了。记住,你们的任务是站稳脚跟,不是急于求成。遇到硬骨头,不要硬啃,及时汇报。”
傅必元补充道:“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到了平原,情况复杂,处理各方面关系一定要谨慎。多依靠地方党组织,密切联系群众。这是我们在平原立足的根本。”
陈世根接过烟,没有点燃,只是捏在手里:“旅长,政委,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先遣队的情报我们已经反复研判,初步选定了几个区域作为可能的立足点。我们会像钉子一样,先扎下去,再慢慢扩展开。”
傅水恒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陈世根:“拿着,路上可能用得上。”
陈世根打开一看,是几块压缩饼干和一小瓶磺胺粉。在物资极其匮乏的当时,这几乎是傅水恒能拿出的最好的私人补给品了。
“旅长,这……”
“别废话,让你拿着就拿着。”傅水恒摆摆手,“我和政委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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