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任何权利,去剥夺一个人选择离开战场的自由。即使那自由,可能伴随着他无法预知的、沉重的代价。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内心激烈挣扎中,傅水恒的另一只脚,也稳稳地踏出了营门。
【脱离进程:100%!目标人物(傅水恒)已脱离主要军事序列!历史轨迹修正力场生成中……相关推演数据固化……】
系统界面上那疯狂闪烁的红光渐渐平息,变成了一种沉闷的、仿佛确认了某种终结的暗红色。那些触目惊心的警告和百分比数字,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定格在那里。
傅水恒,完全走出了军营。
他站在营门外那条通往山下、通往遥远故乡的泥泞小路的起点,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他就那样背对着这片他倾注了十几年青春、热血与生命的军营,背对着那些他一手带出来、此刻仍在梦乡中的将士,静静地站着。晨风吹动了他身上那件不合时宜的中山装的衣角,吹乱了他夹杂着些许白发的鬓角。
他站了多久?十秒?二十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陈世根透过望远镜,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在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耸动。是在无声地哭泣?还是在做最后的精神告别?
没有人知道。
最终,他抬起了头,望了一眼东方那越来越亮、即将喷薄而出的天际线,然后,毅然决然地,迈开了步伐,沿着那条下山的、布满碎石和露水的小路,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远方走去。
他的背影,在越来越明亮的晨光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那蓝色的身影,最终融入了山间缭绕的雾气与葱郁的绿色里,再也分辨不清。
他走了。
真正地,无声地,走了。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送行的人群。只有一个年轻哨兵无声的热泪,和一个躲在暗处、手握望远镜、心如刀绞的参谋长,见证了一位功勋卓着的战将,与他戎马生涯的最终诀别。
陈世根缓缓放下了望远镜,手臂酸麻无力。他颓然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紧紧攥住了那枚“剿匪建设双模功臣”的奖章。金属的冰凉,此刻却带着一种灼烧般的痛感。
傅水恒选择了问心无愧,选择了高风亮节,选择了急流勇退。
而他,陈世根,却被留了下来,独自面对系统那血红色的预警,面对那上浮了17.9%的伤亡率,面对这因他介入而变得愈加迷雾重重、吉凶未卜的未来。
无声的告别,结束了。
但另一场更加漫长、更加艰难的“战斗”,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远处的山巅,第一缕阳光终于冲破了云层,金光万丈,照亮了群山,也照亮了营地中渐渐响起的起床号音。
新的一天开始了。
只是,那个熟悉的、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号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