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水恒到达池溪村的第三天,他一个人去了村小学。
那是个简陋的乡村小学,只有三间教室,却有着一个很漂亮的操场——那是用他匿名捐赠的最后一笔钱修建的。
当时正是课间,孩子们在操场上玩耍。他站在校门外,看了很久。
有个调皮的小男孩跑过来问他:“老爷爷,你找谁啊?”
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那是他来之前在县城买的。
“不找谁,就是看看。”他笑着把糖果分给孩子们,“你们要好好读书啊。”
“为什么呀?”一个小女孩歪着头问。
“因为...”他想了想,说,“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不只是你们自己的命运,还有国家的命运。”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后来校长认出了他,热情地邀请他进学校看看。他婉拒了,只说:“我以后可以来给孩子们讲讲故事吗?关于...关于过去的故事。”
校长高兴地答应了。
我知道,傅水恒这是在寻找新的使命。对他来说,完全闲下来是不可能的。
八
在信的结尾,傅水恒写道:
“这里的山水依旧,但人民生活已大不同往昔。看见孩子们都能上学,老人们有所养,我感到很欣慰。”
然后,在信纸最下方的角落里,他用几乎看不见的字迹添了一句:
“我终于回家了。”
就这六个字,让我这个经历过无数生死的老兵,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是啊,回家了。从一九四三年到一九八五年,四十二年的穿越,四十二年的奋斗,最后归于这个小山村。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我知道,对他来说,这个“家”不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归宿。在这里,他既是那个从南洋归来的老兵傅水恒,也是那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知识青年;既是这片土地的儿子,也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九
我当即提笔给他回信:
“水恒同志:
来信收悉,甚慰。知你一切安好,我心甚安。
北京已入冬,暖气来得比往年早些。干休所里的老同志们时常提起你,望你保重身体。
如有需要,随时来信。
陈世根
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二十日”
在信的背面,我用铅笔同样添了一行小字:
“老伙计,找到家了就好。什么时候方便,我去看你。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山水,养育了你这样的人。”
是的,我决定明年开春就去福建看他。我要亲眼看看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小山村,看看他信里写的桂花、竹林、石狮子,还有那些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乡亲们。
因为我知道,对傅水恒来说,那里不仅是他个人的归宿,更是一个时代的见证——见证着千千万万像他一样的人,如何用青春和热血,换来了今天的山河无恙,烟火寻常。
而他,终于在付出了一切之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云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