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领导们出来了,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情。农业局局长紧紧握着傅水恒的手,声音洪亮地说:“傅水恒同志!你创造了奇迹啊!改造热诚荒地,亩产超八百斤!这是了不得的成就!你的这套技术,对我们连城县,乃至对整个闽西地区的农业开发,都有重大的意义!”
傅水恒依旧是那副样子,只是微微点头:“局长过奖了。这套方法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要完善!一定要完善!而且要在全县推广!” 局长大手一挥,对随行的人员吩咐,“立刻组织各个公社、大队的负责人,还有农技员,到池溪村来开现场会!请傅水恒同志做报告,传授经验!我们要让连城县所有的热诚地,都变成池溪村这样的丰收田!”
全县推广!现场会!
这几个字像炸雷一样,在我们村里传开了。我们池溪村,这片以往因为地贫人穷而默默无闻的山坳,一下子成了全县的焦点!
接下来的日子,池溪村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一拨又一拨的人来到我们村,有穿着中山装的干部,有戴着眼镜的技术员,更多的是周围乡镇来看稀奇的农民。他们围着我们改造过的热成地,指指点点,问这问那。傅水恒被请到了村小学临时布置的会场,给黑压压的人群讲他的改造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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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些跟着他干的村民,也成了“香饽饽”,被那些外来的人围着,问我们当初是怎么干的,用了什么材料,过程辛不辛苦。我们挺直了腰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看着他们脸上那种羡慕和惊叹,心里那份自豪啊,比喝了蜜还甜。
傅水恒站在讲台上,还是话不多,但条理清晰。他讲土壤检测,讲酸碱中和原理,讲排水的重要性,讲他带来的“良种”的特性。他不用讲稿,那些数据和原理仿佛刻在他脑子里。台下的人,开始还有些嘈杂,后来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和傅水恒沉稳的讲述声。
我站在教室外面,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的情景。阳光照在傅水恒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光晕。我忽然想起,他刚回村时,有些人背后议论,说他当兵那么多年,也没混个一官半职,怕是没什么出息。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他带回来的,不是官位,不是钱财,是能让土地生金、能让乡亲们吃饱饭的真本事!这比什么官位都金贵!
现场会开得很成功。县里决定,成立“热诚地改造技术推广小组”,傅水恒自然是核心顾问。我们池溪村,被定为“示范基地”。县里还拨下了一些资金和物资,支持我们继续扩大改造面积,也支持傅水恒进一步研究。
秋收过后,是播种冬小麦或者油菜的季节。今年,我们村几乎所有人家,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傅水恒推荐的油菜种子,按照他的新方法耕种。曾经荒芜或低产的土地,如今都充满了希望。
天气渐渐转凉,晚风吹过新翻的土地,带着泥土的腥香和肥料的淡淡气味。我和傅老槐坐在村头的大榕树下,抽着旱烟,看着远处田野里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还有人在趁着夜色整地。
“老五,你说,恒仔那脑袋是咋长的?咋就懂这么多呢?” 傅老槐吐出一口烟圈,感慨道。
“听说在部队里学的,见得多吧。” 我答道,心里却也觉得,傅水恒懂的,似乎不完全是部队里能学到的。他那份笃定,那份超越我们这方天地的见识,总让人觉得有些神秘。还有他那从不离身的旧木箱子……
“不管咋说,咱池溪村,算是遇上贵人了。” 傅老槐磕了磕烟袋锅,“往年这时候,都在愁明年春荒咋办。今年好了,粮仓满了,心里踏实了。这日子,有奔头了!”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望着傅水恒家那亮着灯的小窗户,我知道,他肯定又在灯下写写画画,研究着他的新技术,或者是在整理他那箱子里的“宝贝”。
丰收的喜悦,不仅仅在于仓库里堆满的粮食,更在于心里燃起的希望。傅水恒带来的,就是这样一种扎扎实实的、能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希望。这片曾经被诅咒的土地,因为他,变成了我们池溪村人新的“战场”,并且,我们在这片战场上,打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大胜仗。这喜悦,如同那沉甸甸的稻穗,压在我们的心头上,踏实,温暖,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