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起泥团封坛,指甲在泥印上刻下歪歪扭扭的字:从今日起,重新等三年。
雁子!
吴妈和马姨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吴妈鬓角的银簪晃着光,扑过来搂住她时,身上还带着油泼面的香气:傻丫头,酒能重酿,人要是没了自己,可就真没了。马姨抹着眼睛,手里攥着块蓝布包裹:我把你妈当年的酿酒笔记找着了,她说酒要顺着节气长,人要顺着心活
雁子接过蓝布,手指触到布角的针脚——是母亲的手,她记得,每一针都歪歪扭扭,因为化疗后手抖得厉害。
她打开包裹,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雁子一岁,教她唱《月光光》,她笑出两个小酒窝。
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一片模糊。
她突然起身,跑回酿酒坊,从抽屉最深处摸出母亲的病历复印件。
纸页边缘被她翻得毛了边,每一页都标着红笔批注:3月15日,紫杉醇,8:00am5月20日,白细胞2.1,需升白针。
她将纸页一张张投入空坛,火舌舔着纸角,这次我不记了,我试着活。
火苗映着她的脸,恍惚间,母亲的轮廓在火光里浮起来——不是靠记忆里的病历和药单,是靠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片段:母亲抱着她唱《月光光》时的温软怀抱,化疗后强撑着给她煮的西红柿鸡蛋面,临终前用冰凉的手摸她脸说雁子要快乐。
叮铃——
老酒馆的铜铃在巷口响起来。
李咖啡站在酒窖里,手里的玻璃滴管闪着光。
他昨晚在巴黎往返机票的碎片里蹲了半宿,现在眼尾还泛着青。
酒窖的潮气漫过脚踝,他打开带来的玻璃罐,预感酒的残液在罐底泛着幽蓝,像块凝固的星空。
不为未来,不为过去。他对着空气说,声音撞在酒桶上,为正在呼吸的这一秒。
最普通的玻璃杯搁在橡木桌上,他倒入金酒基酒,蜂蜜在液面化开,像一滴融化的阳光。
最后一滴预感酒落进去时,酒液突然泛起金晕,既没凝成水晶般的固态,也没裂成碎冰,只是安静地晃着,像清晨的湖面。
他在杯底贴了张便签,字迹被酒气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