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了扯锈线,线突然绷直,像有什么在拽着往地道里钻。
我先下去。雁子解下安全帽递给小刘,你们在上面拉绳子。
地道里霉味呛人。
雁子打亮手电,锈线在前面引路,照出墙缝里嵌着的陶片、碎布,还有半枚缺了角的铁哨——和李咖啡总挂在脖子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地道尽头是个砖台。
台上供着只破陶碗,碗底刻着给小豆子三个歪字。
雁子的呼吸一滞——李咖啡说过,奶奶总叫他小豆子。
她伸手触碰碗沿,指尖刚贴上粗粝的陶土,整座地基突然震颤起来。
妈妈抱——我要回家——奶奶你在哪——
无数童声从地底涌上来,像潮水漫过耳朵。
雁子踉跄着扶住砖台,手电光里,陶碗上的刻字正在渗出水珠,像谁在碗里哭。
她想起前几日在归碑前看见的火场幻象,那个蜷缩在灶膛后的小男孩,突然就红了眼眶:你们可以走了。她轻声说,有人记得你们。
老酒馆里,李咖啡正往火场里冲。
咖啡!小页举着伞追过来,雨太大——话没说完,李咖啡已经踹开地下室木门。
浓烟裹着热浪扑出来,他呛得咳嗽,却一眼看见墙角那摞酒谱——最上面的半本已经烧了边,焦黑的痕迹竟拼成两个字:第八味。
他扑过去抱起酒瓶,后背被火燎得生疼。
冲出门时,雨丝劈头盖脸砸下来,他蹲在青石板上翻页,每翻一页,太阳穴就突突跳。
6月15日,雁子生日。
他记得她举着羊肉泡馍说要带奶奶来吃,可具体是几月几号?
我最讨厌凉咖啡。雁子皱着鼻子的样子在眼前晃,可她说话时是带笑还是带气?
最后一页纸被雨水泡得发皱。
李咖啡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突然发现,他连孟雁子这三个字都拼不全了。孟...孟什么来着?他喃喃,喉咙像卡了团棉花。
小页的伞遮住雨,她递来半张拼好的纸,终章在这。
未命名之味,需以所爱之人的全然遗忘为引——调成者,得见本心,失尽所爱。
李咖啡盯着字看了很久,突然笑出声。
雨顺着伞沿滴在他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水:难怪奶奶从没调出来过。他摸出烟盒,发现烟早被雨水泡软了,她舍不得忘爷爷,就像我...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大炉的喊声:咖啡!来育幼所旧址!
雨幕里,老育幼所的断墙露出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