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将胶片藏入铁盒,却发现盒底锈线缠绕更密,几乎形成一个微型阵图,中央隐隐浮现两个字:
点灯。
阿显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喃喃出声:
“他在用她的方法,走她的路。”
风穿过巷口,吹动碑上“西槐记忆场”四字,锈线纹路仿佛真的在跳动。
而在十七里外的老酒馆地窖中,十二只陶碗静静散发着幽蓝微光,如同十二颗沉眠的心脏,等待被唤醒。
李咖啡蹲在石台前,盯着其中一只碗,忽然伸手,将掌心割破,一滴血落入碗心。
血珠坠入的刹那,整间地窖嗡鸣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式开启了。
灯是冷的,火是旧的。
可当李咖啡的手掌覆上最后一捧黄土时,那被掩埋的陶碗却像一颗沉入地底的心脏,在黑暗中悄然搏动。
老帧站在巷尾石阶上,影子被月光拉得又细又长,像一道不肯愈合的裂痕。
他拄着拐杖,目光如铁钉般钉在李咖啡身上:“又要造什么幻象?西槐巷的墙已经闭了眼,你还想骗谁看鬼影?”
李咖啡没抬头,指尖还沾着潮湿的泥土,缓缓拍实最后一块地面。
他声音很轻,却像刀刻进风里:“不是幻象,是灯。”
“灯?”老帧冷笑,“你拿个破碗埋土里,也叫点灯?你以为这是写诗?还是赎罪?”
话音未落,他眼角忽然一颤。
就在那新堆起的小土包缝隙间,一丝幽蓝微光正从陶胎裂纹中渗出,像是夜露凝成的血脉,在暗处无声搏动。
紧接着,光影浮动——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踩着水洼跑来,手里举着一架歪歪扭扭的纸飞机,嘴唇开合,似喊了一句什么。
“爸爸……”
老帧浑身剧震,拐杖猛地顿地,整个人踉跄后退。
他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几乎停滞。
那孩子的脸……那走路的姿态……分明是他三十年前死于高烧的儿子!
可这不可能!
他从不信魂魄之说,他是“断影会”首领,一生斩断执念、封存记忆,只为不让亡者缠绕生者。
可此刻,他袖口滑落的防火喷雾残壳,竟不偏不倚掉进了那个土坑。
李咖啡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抓起一撮土,轻轻盖了上去。
老帧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时脚步虚浮,仿佛踩在回忆的薄冰上,随时会坠入深渊。
子夜三更,槐树下燃起了第一盏灯。
李咖啡用西槐老树芯作引,火苗跃起的瞬间,并无灼热,反而泛着霜色般的寒光。
幽蓝火焰静静燃烧,空气中竟浮现出清晰影像——小误的女儿蹲在井台边,辫子松了半边,正低头洗一条红头绳。
水珠从发丝间溅起,弧度纤毫毕现;她哼着走调的童谣,笑声清脆得仿佛能穿过时光。
围观老人一个个红了眼眶,有人捂住嘴,有人跪倒在地。
唯有小叠突然浑身抽搐,锈线自她手臂爆裂般蔓延至脖颈,她双目翻白,喉咙里挤出破碎字句:“第十二个……要等十二个心碎的人……”
李咖啡望着那团不灭的蓝焰,指节攥得发白。
他低声呢喃,像是对空气诉说,又像对自己审判:“我不记得她说话的声音了……但我记得,她最怕黑。”
风掠过树梢,灯火微晃,影像渐散。
而地底深处,其余十一只陶碗同时震了一下,仿佛十二颗心跳,在同一频率上开始共振。
远处巷口,一道身影静立良久。
阿护抱着一卷泛黄名册,指尖抚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眼神复杂。
他转身离去前,最后望了一眼那盏幽蓝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