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摸底下来,王满银心里有了底。晚上,他泡上脚,对还在看书的少安说:“差不多了。你这水平,考上的希望很大。你是下了苦力的

政治是你的强项,死记硬背加联系实际,这块分要牢牢抓住。语文作文是关键,就照着咱们琢磨的那个路子写,稳当。数学嘛,把你会做的、能拿分的题目都做对,那些一看就绕脑子的,该放就放,别死磕。”

他顿了顿,看着少安有些紧张又期待的眼神,笑了笑:“从明儿起,咱们定个章程。上午政治和语文,下午数学,晚上你自己查漏补缺。隔一天,咱们就按考试的时间,来一次全真模拟。我监考。”

接下来的半个月,这间小小的宿舍仿佛成了一个临时的练兵场。白天是王满银带着梳理、讲解、模拟,晚上是少安挑灯夜战,消化巩固。田晓晨成了最佳的陪练和后勤,帮忙找资料、打饭、传递消息。

王满银把自己那点“应试”的窍门倾囊相授,怎么审题,怎么分配时间,遇到难题怎么绕过去,字怎么写得更工整……他就像个老练的工匠,仔细地打磨着少安这块朴实的材料,去掉毛刺,突出锋刃,让他更适合“考试”这件特定的工具。

少安也憋着一股劲,学得极其刻苦。常常是王满银一觉醒来,还能看见他趴在桌前的身影,煤油灯的光晕勾勒出他专注而坚毅的侧脸。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偶尔的讨论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榆树悄悄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一九七一年三月三十日,星期二。临近中午,日头透过农技站宿舍的旧窗纸,在炕桌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王满银把手里最后一张数学模拟试卷轻轻放在那摞厚厚的草稿纸上,身体向后一靠,脊背抵着冰凉的土墙,长长舒了口气。

他摸出烟盒,叼上一支“大前门”,却没点燃,只是眯着眼,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孙少安。

少安还保持着刚才考试的姿势,腰板挺得笔直,握笔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他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嘴唇紧紧抿着,眼神还焦在试卷上,像是在反复验算最后一道题。

“行了,放松些。”王满银终于划着火柴,点燃了烟,深吸一口,烟雾在阳光里打着旋儿升腾。“把笔放下。”

少安像是被惊醒,愣了一下,才慢慢把那只铅笔头搁在卷子旁。铅笔滚了一下,他立马用手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