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晌一点多,他们找到去省城的班车。这车比县际的稍强些,虽然是旧的牌,但帆布篷完整些,座椅的棕垫也没破得露絮。
好歹能伸直腿。少安把资料网兜放在脚边,长出口气。
车准时出发。出了黄原城,路宽展了些,但仍是砂石路。颠簸不减,只是车厢里宽敞点,没那么憋闷。柴油味浓烈,混着尘土气息。
王满银掏出烟,这回点上了,眯着眼吸了一口:照这个走法,得天黑透才能到。
少安望着窗外掠过的黄土山峦,心里盘算着时间。离家越来越远了,这是他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
车过一处河道时,减速慢行。河滩里全是卵石,车摇晃得厉害。前排有个干部模样的人抱怨:这路啥时候能修好?
司机头也不回:修路?等着吧!有这路走就不赖了!
日头渐渐西沉,把黄土山染成金黄。车里安静下来,只听见引擎轰鸣和车轮碾过砂石的声响。少安靠着车窗,迷迷糊糊打起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颠簸把他晃醒。天已墨黑,车里亮起昏黄的灯。王满银正就着灯光看车票上的时刻表。
到哪了?少安揉揉眼。
过了铜城了。王满银收起车票,再有个把钟头就该到了。
夜里八点多,班车终于喘着粗气驶进了省城汽车站。站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各种口音交织在一起。
少安提着行李下车,腿脚麻木,差点栽倒。王满银一把扶住他:缓缓,坐一天车,血脉不通。
站在省城的水泥站台上,少安望着远处楼房的灯光,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这一天的颠簸劳累,都化作了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