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却像没看见,照旧开得冲,遇着坑洼猛打方向。车身猛一颠,少安的头地撞在窗框上,他闷哼一声揉着额角。
抓牢!这路烂得很……王满银喊了一嗓子,把破帆布帘子往下拽了拽。
车哼哧着爬坡,慢得像老牛。黑烟一股一股的。好容易到坡顶,下坡又冲得快,车身歪斜,像是要翻。过道里坐麻袋上的老汉没坐稳,连人带麻袋滚倒,压着旁边人,惹来一阵骂。
约莫一个钟头后,车在荒郊野地熄了火。司机骂咧咧跳下去,掀开车头盖鼓捣。车里顿时议论开了,有人急得探头看。
这一停就是半个多钟头。野地里的风硬邦邦的,从车窗破洞钻进来,刮得脸生疼。少安把棉袄领子竖起来,脚还是冻得发麻。
王满银从帆布包里窝头来,冷冰冰的。啃点,压压饥。
少安接过来,使劲咬了一口,在嘴里含了半天才软和些,慢慢往下咽。窝头拉嗓子,他拿起水壶灌了口凉糖水,才顺下去。
车终于又响起来,继续晃荡着走。太阳升起,日头透过蒙尘的车窗,在车厢里投下晃眼的光斑。少安困得眼皮打架,可颠簸得根本睡不着。王满银靠着车窗打盹。
车又停了两回,一回给轮胎浇水,一回紧螺丝。每次停车,都让人觉得路格外长。
临近中午时,车哼哧着进了黄原汽车站。这站比原西县的大,也更乱。人声嘈杂,各种车进进出出,汽油味呛鼻子。
王满银和少安拖着僵硬的腿下车,冷风一吹,少安打了个寒颤,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紧赶着买去省城的票,别错趟了。王满银活动着发麻的胳膊,辨认了下方向,扯着少安往售票处挤。
售票窗口排着长队。王满银让少安看着行李,自己挤进人堆。过了两袋烟工夫,他举着两张淡粉色的车票出来:买上了!后晌两点的车。
他们在车站附近寻了家国营饭店,热闹非常。王满银要了两碗烩面片,热乎乎吃下去,身上才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