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顾客也懵了,看看他,又看看书架顶上的猫,但还是从自己的名牌包里掏出了一面小巧的粉饼盒化妆镜。
陆小凡拿着这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走到了能被阳光照射到的窗边。
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才眯着眼睛,调整了一下小镜子的角度。
一道明亮的光斑,被他精准地反射到了书架对面的那面白墙上。
书架上那只快要吓傻了的小橘猫,几乎是瞬间就被那个在墙壁上凭空出现的、跳动不止的光点吸引了。
它的两只小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随着光斑的移动而微微转动。
陆小凡手腕一抖,光斑在墙上轻快地跳跃了一下。
小猫那圆溜溜的脑袋也跟着转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显然是暂时忘记了恐惧。
“猫的好奇心,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写在基因代码里优先级最高的程序指令。它的触发,可以暂时覆盖掉恐惧、饥饿等其他低优先级的指令。”
陆小凡一边用单手灵巧地操控着光斑,一边像个不负责任的现场解说员似的,有气无力地对着不远处的沈心怡的方向轻声说道,也不知道是在解释给谁听。
他控制着光斑,以一种极有耐心且缓慢的速度,从高处的墙壁,画着弧线,一路向下,最终移动到了书架中间一格的内侧,那个位置安全又宽敞。
小橘猫在顶端犹豫了大概三秒钟,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那镌刻在基因里追光的天性。
它小心翼翼地探出爪子,一步一步地,从令它绝望的最高处,沿着书架的立柱爬了下来,准确地钻进了那个被光斑照亮的中间隔层。
成功了第一步。
陆小凡见状,又将光点缓缓引到了更低的一层,一个触手可及的高度。
小猫再次跟随着光斑,从中间层又挪到了下层。
就这样,像是在引导一个最笨拙、最胆怯的登山者下山,陆小凡用一道廉价的光,不费吹灰之力地把那只小猫一步步地“骗”到了一米多高的、绝对安全的高度。
然后,他随手把镜子还给那位女顾客,另一只手晃了晃手里的逗猫棒。
“叮铃铃……”
羽毛下方的微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下,小猫的注意力立刻被声音和晃动的羽毛完全吸引了。
它探出小脑袋,看着那根在空中画着圈、对它而言充满致命诱惑的东西,喉咙里发出了渴望的“咕噜咕噜”声。
几秒钟后,它一跃而下,精准地扑向了那根在它看来全世界最好玩的逗猫棒。
一场小小的危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解除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咖啡馆里爆发出了一阵掌声和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老板和店员围上来,对着陆小凡一通道谢,感激涕零,甚至说要给他办张终身免费卡。
他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又接连打了好几个撕心裂肺的喷嚏,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狼狈不堪。
他转身,准备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去履行自己那个“急性阑尾炎”的逃跑计划,却发现沈心怡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她看着他,眼神极其复杂。
那种属于法医的审视、那种面对未知逻辑的怀疑、那种认知被再次颠覆的困惑,以及一丝……来不及完全掩饰的、纯粹的意外,全都混杂在了一起。
“又是利用认知程序的漏洞,”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语气像是在做一份案件总结报告,“只不过,这次你的目标,从人换成了猫。”
陆小凡拼命揉着鼻子,声音因为严重的鼻塞而嗡嗡作响,听起来滑稽又可怜。
“没办法,法医姐姐,”他说,故意用了这个称呼,“对付这种完全不讲逻辑、失控的毛茸茸生物,有时候只能用点不讲道理的玄学。”
“阿嚏!”话音未落,又是一个没能压抑住的喷嚏。
沈心怡看着他这副因为过敏而双眼通红、眼泪汪汪的狼狈样子,那张如同冰封湖面般的脸上,线条似乎在不自觉间,柔和了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她沉默了片刻,从自己风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包……全新的、未拆封的纸巾,递了过去。
那个递出的动作,依然带着些许属于她特有的僵硬和审慎,但终究是递了过去。
“你的过敏性鼻炎,应该去医院系统地检查一下。”她说,语气依旧是陈述事实的平淡,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却也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信息告知。
陆小凡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那包崭新的纸巾,看着这位一丝不苟的法医小姐,忽然觉得,她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至少,她递纸巾的样子,比起她在解剖台上分析案情时,要可爱那么一点点。
就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