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东宫问策忧边事 翰苑陈言析胡情

赵宸点了点头,眉头锁得更紧:“正是。维岳,你也看到了。常胜与我自幼一同长大,性情耿直,绝非危言耸听之辈。他既如此紧急来信,可见北疆局势已然不容乐观。去岁那场大雪,京城亦受影响,我只觉寒冷,却未曾想,漠北苦寒之地,竟是如此惨状!牛羊冻死殆尽,匈奴人生计无着,为了活命,他们必然会化身豺狼,南下劫掠!我近日翻阅北疆奏报,虽各地镇守总兵皆言防务无虞,但多是泛泛之谈,未见有谁如常胜这般,将匈奴可能南下的根源与紧迫性剖析得如此透彻。唉,只是我虽知此患,但一介储君,未掌实权,即便向皇祖父进言,若无切实凭据与应对之策,只怕也难以引起足够重视,反倒可能被那些一味强调‘天朝上国、四夷宾服’的朝臣斥为杞人忧天,徒惹纷争。”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力与焦虑。储君身份尊贵,但在军国大事上,尤其是涉及边防此等敏感领域,若无充分理由和朝中重臣支持,贸然发言,确实容易陷入被动。

赵宸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陈彦,带着一丝期待问道:“维岳,你博闻强识,通晓古今。对于这匈奴,你了解多少?我知你生于江南,未必亲历边塞,但书中可曾涉猎?”

陈彦迎上赵宸的目光,略一沉吟,坦然道:“回殿下,臣确未至北疆,于塞外风物,多是得自书本与前人记述。然则,匈奴为我中原千年之患,史不绝书。臣平日读书,于《史记》、《汉书》中匈奴列传,乃至历代兵家关于备胡、御虏的策论文章,均曾用心研读,不敢说了若指掌,但于其族源习性、社会结构、兴衰之理,也算略有心得。”

“哦?”赵宸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身体微微前倾,“快与我说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唯有深知匈奴为何必然南犯,我等方能思虑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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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彦整理了一下思绪,清朗的声音在书房中缓缓响起,开始为他未来的君主,系统梳理那来自北方草原的威胁:

“殿下,欲明匈奴为何每遇天灾便必然南犯,需先明其根本。臣浅见,其缘由可分为明、暗两层,或者说,一为‘生存之需’,一为‘统治之策’。”

“这明处第一层,便是殿下与常小将军所言,生存所需,不得不为。”陈彦伸出第一根手指,“匈奴乃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其生计根本,全系于牛羊牲畜。去岁白灾如此酷烈,牲畜冻饿而死泰半,则其部民冬日口粮、春日籽种(指母畜怀胎)、乃至来年生计,皆濒临断绝。牲畜于彼,如同我中原百姓之田亩稼穑。田亩若遭蝗灾水患,颗粒无收,百姓亦将沦为流民,迫于生存,或啸聚为盗,或冲击州府。匈奴亦然,当其部落存续受到威胁,南下劫掠我朝边境城镇,抢夺粮食、布匹、铁器、乃至人口,便成了他们最快、最直接的求生之道。此乃形势所迫,无关仁义,纯为生存本能。故而,每遇大灾,边患必起,几乎已成铁律。”

赵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如此。易地而处,若我大雍百姓遭此大难,朝廷若赈济不力,恐亦生内乱。这第一层缘故,显而易见。那第二层呢?”

陈彦神色愈发沉静,目光变得深邃,伸出了第二根手指:“这第二层,亦是关键,却往往为人所忽视。那便是转移矛盾,巩固权位。”

“哦?转移矛盾?此言何解?”赵宸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殿下可知匈奴王位,传承制度与我中原迥异?”陈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