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堆积如山的财富、刚刚下水的巨舰、乃至那位陛下无比看重的靖海伯本身,都是足以令任何敌人疯狂的靶子!
“呼……”胡宗宪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化为一丝无奈与决断。
他快步走回书案,铺开信笺,取过一支小狼毫,蘸饱了墨,略一沉吟,便奋笔疾书。
信是写给陈恪的。
语气极尽客气,先通报了江西军情及自家部署,继而笔锋一转:
“……倭势猖獗,迥异往常,恐有巨奸操纵于后。今贼锋虽暂指赣东北,然虚虚实实,难测其诡。浙省兵力已为戚、俞二部牵绊,恐难及时策应苏松周全。上海新港,乃开海重地,国之枢机,万金之躯,更兼有子恒坐镇,本不容有失。然敌情叵测,海岸线长,还望伯爷百忙之中,务必敦促所部,加倍警惕沿海动向,尤要留意自东南、正南方向而来之不明船队,加固吴淞口防务,以防不测。倘有缓急,盼飞檄相告,老夫虽力薄,亦当竭力周旋援应……”
这封信,写得极有分寸。
既通报了军情,示之以诚;又明确表达了己方困境,无法直接支援的无奈;最后则是提出提醒和建议,而非命令。
将最终的决策权和责任,完全交还给了陈恪自己。
这已是胡宗宪在当前局势和官场规则下,所能做出的最妥帖的安排。
他封好信,命人以最快速度发往上海。
做完这一切,胡宗宪并未感到释然,反而心中的那股不安愈发浓烈。
他踱步至窗边,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夏日闷雷隐隐滚过天际。
“倭寇……火铳……江西……上海……”他脑海中不断闪过这几个词,试图拼凑出背后可能存在的惊天阴谋。
“来的太巧,也太凶悍了。”他喃喃自语,“背后若无人统筹谋划,断难至此。究竟是谁?所欲为何?”
他沉吟片刻,再次转身,对一直静立一旁的亲信幕僚低声吩咐道:“再派几组精干探哨,便装易服,沿松江、嘉兴至杭州湾一线所有可能登陆的偏僻海岸、沙洲、岛屿,暗中查探。尤其注意有无大规模船队集结、或陌生船只隐蔽停泊的迹象。一有发现,不惜任何代价,立即回报!”
“是!”幕僚领命,匆匆而去。
胡宗宪知道,这或许只是徒劳。
大海茫茫,海岸迂回,仅凭少数探哨,如同大海捞针。
他能做的,已然不多。
剩下的,唯有寄望于陈恪的警觉,以及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吴淞炮台,真能挡住一切明枪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