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一声轻微的金属脆响,清晰得如同在耳膜上直接敲响。它突兀地切入了男人的吹嘘,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瞬间剪断了他所有的声音。

男人的话语戛然而止,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似的、滑稽的“呃”声。

他甚至没看清伊娜莉丝的动作。

黑暗中,一截冰冷的、带着火药与机油混合味道的金属管口,已经毫无征兆地顶在了他满是胡茬的下巴上,坚硬的触感让他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份不容置疑的寒意,正顺着这一点接触,一寸寸爬上他的脖颈,钻进他的脊梁骨。

“我赶时间。”

伊娜莉丝的声音从他面前的黑暗中传来,平淡,且毫无温度,仿佛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巷口的霜星和医生静静地站着,像两尊沉默的雕像,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男人僵在原地,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和头顶水管滴答落下的黏液声。

“要么带路,”伊娜莉丝的声音顿了顿,那短暂的沉默像绞索一样勒紧了他的神经,“要么,我换个人带路。”

死亡的阴影像一块湿冷的布,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就在他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的时候,顶着他下巴的枪管忽然撤走了。紧接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被丢进了他怀里,那厚实的触感和份量让他下意识地抱紧。

被死亡阴影笼罩所带来的恐惧,在这几沓厚实龙门币的重量下,竟奇迹般地迅速消散了。

瘦小男人借着几乎不存在的光线,飞快地瞥了一眼怀里的东西。

他掂了掂那几沓钞票的份量,脸上的惊恐与煞白迅速褪去,被一种更加夸张、更加谄媚的笑容所取代。

他甚至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哎哟,您看您,这……这怎么好意思……”他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飞快地将钱塞进自己外套的内袋里,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他重新抬起头,再次打量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三人。

他的目光先是敬畏地扫过伊娜莉丝,然后又在霜星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却在那位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色兜帽下的医生身上,停留了许久。

在那身标志性的兜帽阴影下,他什么也看不清,但这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反而比伊娜莉丝那把冰冷的枪和霜星那身醒目的白色,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心底的、无法言喻的揣测与不安。

“老板们,不是我说,你们这身打扮也太显眼了。”

瘦小男人哈着腰,跟在她们身后。

他不敢离伊娜莉丝太近,那股冰冷的杀气就算她没动手,也让他后颈发凉。

视线小心翼翼地越过伊娜莉丝的肩膀,指向走在最后的那个身影。

“特别是这位,”他含糊地指了指医生的方向,“近卫局那帮条子,眼睛尖得很,最喜欢查的就是这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脸的人。您几位要是想安安稳稳进城,最好……最好换个样子。”

他领着她们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扇不起眼的铁皮门前。

铁门被拉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这是一间地下储藏室,唯一的照明来自天花板上悬吊着的一颗昏黄的、忽明忽灭的灯泡。

男人轻车熟路地从墙角几个积满灰尘的木箱里翻找起来,一边翻一边念叨:“都是干净的,就是放久了有点皱……”

伊娜莉丝没理会他的喋喋不休。

她接过一套衣服,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就在这昏暗肮脏的角落里她很快换上了一套剪裁意外合身的黑色职业西装,窄裙和一双半高跟的鞋子。

当她站直身体,理了理西装外套的领口时,那股属于佣兵的、带着血与火的凌厉杀气仿佛被这身衣服完美地吸收、转化了。她依然冰冷,但那份冷意不再是刀锋的寒光,而变成了某种属于高级写字楼的冷淡与疏离。

霜星则拿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龙门高中校服,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那布料的质感又轻又薄,和她习惯了的、能够在风雪中保护自己的厚重衣物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