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沉思良久,提笔回信:
“元美吾弟:来信收悉。为天下者,不顾私情。今改革初现成效,若此时去职,前功尽弃矣。彼等以纲常名教攻我,实则欲阻新政。非常之时,必行非常之事......”
信写至此处,他停笔沉思。窗外月色清冷,他想起多年前与王世贞在翰林院纵论天下的时光。那时他们都还年轻,都怀着济世救民的理想。而今,他选择了这条孤独的道路,就连昔日好友也难以理解。
“夺情”风波过后,张居正更加专断。他深知,既然已经背负了专权的名声,就必须让改革见到实效,才能证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他的强力推动下,改革成效逐渐显现。到了万历六年春,户部呈上的奏报显示:太仓储粟可支十年,国库积银超过四百万两。更令人振奋的是,边境传来捷报,俺答部再次请和,东南倭患基本平定。
然而,长期的事必躬亲严重损害了张居正的健康。这年夏天,他在文渊阁批阅奏章时突然晕倒,经太医诊治,是过度劳累所致。
“首辅此病,必须静养。”太医悄悄告知冯保,“若再如此操劳,恐有不测。”
消息传入宫中,李太后特意下旨,命张居正离京视察黄河治理,既可处理政务,也可借机调养。
这是张居正入阁后首次也是唯一一次离京。临行前,他特意向万历皇帝请训:
“臣此行,一是视察河工,二是考察民情。请陛下在宫中专心律政,不可懈怠。”
已经十四岁的万历皇帝恭敬应答:“先生放心,朕必每日研读经史,待先生回京查验。”
出京那日,秋高气爽。张居正轻车简从,沿着驿道向南而行。沿途所见,与二十年前他回乡时的景象已大不相同。田野里庄稼长势良好,村庄中少见流民,税关卡口也不再见到胥吏敲诈勒索的景象。
半月后,车队抵达黄河岸边。站在高高的堤坝上,但见浊浪滔滔,奔腾东去。河道总督潘季驯指着远处的工地禀报:
小主,
“首辅大人,按照您的方略,我们采取‘筑堤束水,以水攻沙’之法,已见成效。”
张居正仔细观察河工布局,满意地点头:“治水如治国,堵不如疏。你放手去干,朝中非议我来担当。”
潘季驯感激涕零:“有首辅支持,下官必竭尽全力!”
当夜,张居正宿在河工营地。烛光下,他与潘季驯长谈至深夜。
“黄河安则天下安,”张居正语重心长,“治河之难,不在工程,而在人事。你要记住,宁可多费银两,不可苦了百姓。”
潘季驯郑重承诺:“下官谨记首辅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