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被自己的想象逼得几乎要窒息时——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清晰,缓慢,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刻板的节奏,不多不少,正是三下。
艾文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更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守则说,听到三次敲门声再出来。这是规则给出的“安全信号”。但是……林姐那带着颤音的警告,和守则第七条的内容,如同两道强烈的电流,在他混乱的脑中激烈碰撞:若在里面听到敲门声,先通过门缝确认对方是否有影子!
他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匍匐般地俯下身,将右眼紧紧凑近门板底部那道狭窄的、透着一丝微光的缝隙。光线非常昏暗,他努力调整着角度,极力向外窥视。
他看到了……一双脚。穿着似乎是深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款式普通、看起来有些旧的小巧女士皮鞋。这和他记忆中林姐平时穿的鞋子很像。这双脚就静静地立在门外,鞋尖正对着门缝,一动不动。
艾文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是林姐吗?是她不放心,回来查看,或者危险已经解除,她来通知自己?
他的目光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试图透过狭窄的缝隙看到更多。借着地面反射的那点微乎其微的光线,他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但轮廓确实存在的影子,投在门外的地面上,与那双脚的影子相连,向后延伸,没入视野之外的黑暗中。
有影子。
按照守则第七条的逻辑,门外有影子,似乎是可以开门的信号。而且,这敲门声也符合规则里提到的“三次清晰敲门声”。
逻辑上,他应该开门。
但莫名的,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席卷了他,死死地攫住了他正要抬起去开门的手。林姐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她那惊恐的眼神和急促的语气做不了假。“小心影子……不只是储物间的。”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刺穿着他试图建立的理性判断。
门外站着的是谁?真的是来通知他危险解除的林姐?还是……是某种东西,某种能够模拟出人类外形、甚至能够模拟出“影子”这种物理现象的……存在?守则只说了“确认是否有影子”,却没说“有影子就一定安全”!
敲门声没有再响起。门外一片死寂,那双脚也如同焊在地面上一般,纹丝不动,保持着那种近乎永恒的等待姿态。那种沉默,比任何声音都更具压迫感。
艾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和极致的恐惧之中。理性(规则)与直觉(警告)将他撕扯向两个方向。遵循白纸黑字的守则开门,或许能立刻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囚禁?还是相信前辈用隐晦方式传递的警告和自己的求生本能,继续留在这片黑暗之中?
开,还是不开?
这个看似简单的决定,其背后连接的,可能是生与死的天平。
他死死地、几乎要将眼眶瞪裂般地盯着门缝外那道模糊的、静止的影子,冷汗如同溪流般不断从额角滑落,滴进衣领,带来一阵阵战栗。储物间的黑暗像粘稠的原油包裹着他,挤压着他的胸腔,而门外那个沉默的“存在”,则用无形的压力构筑着另一座监狱。
时间,在这极致的寂静、黑暗与心灵的对峙中,仿佛被彻底拉长、凝固,化为了永恒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