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青年,在父老乡亲的簇拥下,从四面八方赶到旅部所在地报到。他们有的还带着农具的泥土气息,有的穿着学生装,眼神中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一丝对未知战争的忐忑。登记处前排起了长队,负责接收新兵的干部们嗓子都说哑了。
陈世根有时会走到村口,看着那些年轻而质朴的面孔,心中感慨万千。这就是人民的力量,是部队发展壮大的源泉。但同时也意味着巨大的责任。如何让这些昨天还手握锄头、笔杆子的年轻人,尽快成长为合格的革命战士,是摆在他和整个旅领导面前最紧迫的课题。
这天下午,傅水恒和陈世根一同视察新设的新兵训练营地。看着操场上那些队列还略显凌乱,但精神头十足的新兵,傅水恒停下脚步,对陈世根说:“世根,看到这些新兵,我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我们有兵源,有群众支持;担心的是,留给我们的训练时间可能不多了。”
他抬手指向东方,目光越过巍峨的太行山:“总部的战略意图很明确,让我们向冀鲁豫平原发展。那里和山区完全不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鬼子的骑兵、炮兵、汽车,可以横冲直撞。我们现有的山地游击战经验,到了那里,很多就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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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深以为然。他最近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扩编不仅仅是人数的增加,更是作战模式的转型。“旅长,我考虑在新兵训练和部队整体整训中,要提前加入平原作战的适应性内容。比如,强化行军能力,特别是长途强行军;加强土工作业和隐蔽伪装训练,平原上就得靠堑壕、交通壕和利用村落、青纱帐;还要研究对付日军骑兵和装甲车的办法。”
“想法很好。”傅水恒赞许道,“要形成具体的训练大纲,尽快下发部队。特别是各级干部,要先学一步,搞明白在平原怎么带兵、怎么打仗。我看,可以组织一个干部集训队,你来负责,重点研究平原村落战、地道战的可能打法。”
“地道战?”陈世根心中一动。他隐约记得傅水恒以前似乎随口提过利用地道进行隐蔽和战斗的想法,当时并未深究。如今看来,傅旅长早已在为战略转移做准备了。
“对,地道战。”傅水恒眼神闪烁着思考的光芒,“在平原,村落是我们唯一可以依托的据点。如果把村落底下挖通,形成能藏、能打、能机动、能生活的网络,那不就等于在平地上造出了无数个‘暗堡’和‘秘密通道’?鬼子来了,我们可以在村里打,也可以从地道转移,甚至绕到鬼子屁股后面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个设想极为大胆,也极具诱惑力。陈世根立刻意识到其潜在价值,但也看到了实施的巨大困难:“工程量会非常大,而且对土质、防水、通风、保密都有很高要求。”
“困难肯定有,但值得尝试。可以先选一两个基础好的村子做试点,摸索经验。”傅水恒语气坚定,“这件事,也交给你们参谋处牵头,和地方的同志密切配合,尽快拿出一个可行性方案来。”
带着新的任务和更重的压力,陈世根回到了参谋处。他召集手下,将工作分派下去:一部分人继续完善编组方案和装备请领计划;一部分人开始着手起草针对平原作战特点的新训练大纲;另一部分人,则立即搜集有关平原地区地质水文资料,并联系地方党组织,遴选适合开展地道战试点的村庄。
夜深了,陈世根独自坐在桌前,面前铺着两张地图,一张是熟悉的太行山区地形图,另一张则是刚刚找来的、略显简略的冀鲁豫平原地图。他的目光在两幅地图之间来回移动,心中勾勒着独立第一旅未来的行动轨迹。从层峦叠嶂到一望无垠,这不仅是地理空间的转换,更是战略思维和战术手段的彻底革新。
扩编,远不只是换个番号,增加几个团那么简单。它意味着能力的提升,责任的加重,也意味着必须直面更严峻的挑战,学习更复杂的战争形式。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远处山峦的剪影如同沉默的巨兽。他知道,这支新生的旅,即将离开熟悉的山区,踏上那片更为广阔也更为凶险的平原战场。而他和他的战友们,必须为此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拿起笔,在新的文件纸上写下标题:《独立第一旅初期整训及向平原地区转进准备工作计划》。笔尖在油灯下划出沙沙的声响,沉稳而坚定,如同这支队伍前进的脚步,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