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宁州城的上空。李砚躺在粮车旁的草垛上,身下的干草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混着骡马偶尔的喷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月光清冷,洒在身上却暖不了他满心的思虑。
想起白天太守的请求,李砚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草垛上划动。周明的势力盘根错节,贸然为太守之子求情,就像在虎口中拔牙,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可若不答应,此次征粮又恐节外生枝。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如同一团乱麻,缠得他心烦意乱。
次日清晨,阳光如利剑般穿透晨雾,洒在宁州城的大街小巷。李砚早早起身,简单洗漱后,便直奔太守府。
刚进太守府的大门,就见太守已站在院子里,正指挥着几个下人搬运东西。太守看到李砚,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快步迎了上来:“公子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昨晚休息得可好?”
李砚拱手回礼,说道:“多谢太守关心,只是心系征粮之事,难以安睡。不知太守这边粮食清点得如何了?”
太守笑着摆摆手,说道:“公子放心,我已安排妥当,粮仓那边正在加紧清点。对了,我正要找公子商议一事。”
太守引着李砚来到书房,关上房门,从怀里掏出一个紫檀木盒,轻轻放在桌上,打开盒盖,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粮票,朱红的印章在素白的纸张上显得格外醒目。
“公子,这是五百石粮的凭据。”太守将木盒推到李砚面前,“昨日说三千石,是老朽小气了。想来想去,公子为靖安筹粮不辞辛劳,宁州虽不富裕,但也不能拖后腿。如今凑齐三千五百石,仓里的粮食我都亲自验过,都是去年秋收的新米,绝无半粒陈粮。”
李砚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太守竟会主动加码。他掀开木盒一角,看着粮票上“宁州仓”三个字,笔力刚劲,朱砂印泥尚未完全干透。他抬眼望向太守,只见太守目光中带着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太守不必如此。”李砚将木盒推回,“三千石已足够,额外添粮恐伤宁州元气。况且,此事太过突然,李某实在难以接受。”
“公子这是哪里话!”太守按住木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老朽虽不才,这点担当还是有的。宁州百姓承蒙王爷庇佑,如今王爷有需,我们理当全力以赴。”
李砚心中一动,他看着太守,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太守的眼神诚恳,不像是在作伪,但这突然的慷慨,总让他觉得有些蹊跷。
太守见李砚仍在犹豫,又说道:“公子,实不相瞒,我这么做,一来是为了表达对王爷的忠心,二来也是希望公子能在王爷面前,多为我儿美言几句。”
李砚沉吟片刻,说道:“太守的心意李某明白,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某答应过太守,会尽力帮忙,但也不能贸然行事,以免给令郎带来更大的麻烦。”